陆远平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儿,比他们老一辈用的鱼篓子可精巧多了,更像是个大监狱,设计得更巧妙,专门针对体型较大的河鱼。
陆远平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个法子好。”
“省时省力,只要下了笼子,人就可以去干别的活,过段时间来收就行。”
陆海山又指了指不远处暗河的一个天然拐角:“咱们就在那个缺口,用竹篾编一道围挡,把这些特制的竹篮嵌在围挡上。”
“到时候,再把捣碎的鸡内脏扔进围挡里,那味儿顺着水流一飘,保管这河里的鱼都得争着抢着往里钻。”
陆远平抬起头,看向陆海山,问道:“海山,你这是……想捕鱼拿去卖?”
陆海山随口应了一声道:“嗯,打算去办这事了。“
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在盘算着一盘更大的棋。
卖鱼,只是第一步。他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这些源源不断的“尖货儿”,把张猴乃至整个黑市的胃口彻底吊起来,后续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陆远平并不知道儿子心中的计划,他只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从最实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感慨道:“你这想法赶上趟了。”
“这段时间天干得厉害,到处都缺水,河都快见底了,哪还有鱼?”
“我听其他大队来串门的人说,现在县城里,连卖鱼的都找不着了。”
“以前那没人要的破鱼,现在价格都涨疯了!”
他咂了咂嘴,继续说道:“咱们这暗河里的鱼可都是好东西。”
“青鱼、鲶鱼,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肚子里的油水足得很。”
“现在的人肚子里都缺油水,就喜欢这种脂肪厚的鱼,买回去炼点油,鱼渣都能下两大碗饭。”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陆海山。
他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这个年代的农村,对于“吃鱼”这件事,其实是相当挑剔的。
像后世备受追捧的黄鳝、泥鳅、小鲫鱼之类,在如今的乡下,简直是泛滥成灾,却没多少人愿意吃。
究其原因,倒也简单:这些鱼刺多肉少,最关键的是脂肪含量太低,光有蛋白质。
对于终日劳作、急需能量补充的农民来说,饿的时候光吃这些玩意儿,没有碳水和脂肪的摄入,只会越吃越饿,越吃心里越发慌,俗称“刮油”。
再加上农村普遍缺少油盐酱醋等调味品,烹饪手法单一。
除了煮就是炖,根本做不出什么好味道。
所以,前几年雨水充沛、河里鱼多的时候,农民们捞到这些“瘦鱼”,宁可跟猪草一起剁碎了喂猪,也懒得往自己锅里放。
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大旱之下,物以稀为贵,连猪食都成了城里人眼中的美味佳肴。
陆海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道:“爸,那咱们就抓紧点。”
“您先砍竹子,咱们先把围栏做好,这样鱼被引进来,就成了瓮中之鳖,捕捞起来也方便。”
“好嘞!”陆远平应了一声,干劲十足地挥起了柴刀。
对他来说,能帮上儿子的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父子俩一个设计规划,一个动手实施,配合得天衣无缝。
没过多久,一道巧妙的竹制围栏便在暗河的拐角处初具雏形。
竹篾编织的栅栏只留下几个特定的豁口。
豁口处严丝合缝地嵌入了那种“只进不出”的特制竹篮,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陷阱。
陆海山直起腰,擦了把汗,对父亲说道:“爸,忙了一阵了,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说着,他转身就朝荒野山地平台新家的鸡圈走去。
如今,这片山谷里的鸡群已经发展得相当庞大。
走地鸡们在林间自由觅食,吃的是虫子和草籽,喝的是山泉水,肉质紧实鲜美,远非后世的饲料鸡可比。
陆海山随手就从鸡群里拎出一只体格雄壮、羽毛油亮的大肥公鸡。
这公鸡少说也有四五斤重,在他手里还在奋力挣扎,显得中气十足。
在物资充裕的农场里,捉一只鸡来打牙祭,陆海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丝毫不会心疼。
父子俩回到暗河边的溶洞口,这里是他们的临时据点。
陆海山动作麻利地给鸡拔毛、开膛破肚。
鸡毛随手扔掉,但取出的鸡肝、鸡心、鸡胗和鸡肠子等内脏,却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瓦罐里,捣碎。
这些,就是引诱鱼群上钩的顶级诱饵。
接着,他用一根削尖的树枝将处理干净的整鸡串了起来,架在一个简易的石灶上。
陆远平则默契地生起了一堆篝火。
火焰舔舐着鸡皮,很快,金黄色的鸡油便“滋滋”地冒了出来。
一滴滴地落在火堆里,激起一小簇火苗和一阵沁人心脾的肉香。
那香味浓郁霸道,混杂着木柴的清香,在这山洞弥漫开来,引得人食欲大动。
陆海山不时地转动着树枝,让鸡身受热均匀。
等到整只鸡被烤得外皮焦黄酥脆,肉香四溢时。
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里面是火红的辣椒面和磨碎的盐粒。
他将辣椒面和盐均匀地撒在烤鸡上,“刺啦”一声,香气变得更加猛烈,直往鼻子里钻。
“爸,可以了,尝尝!”
陆海山撕下一条肥美的鸡腿,递给父亲。
陆远平接过来就大口咬下。
“嘶……哈……香!真香啊!”
滚烫的鸡肉烫得他直吸气。
但那外酥里嫩、油润多汁的口感,以及辣椒和盐带来的复合风味,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陆海山自己也撕下一块鸡胸肉,蘸了蘸辣椒面,送进嘴里。
肌肉纤维在牙齿间迸裂,鲜美的肉汁瞬间溢满口腔。
这纯天然的美味,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的。
父子俩啃着烤鸡,偶尔喝一口清冽的暗河泉水,真是享受啊。
一顿风卷残云,父子俩将整只肥硕的烤鸡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骨架。
陆远平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油光,脸上是久违的惬意。
陆海山则将之前捣碎的鸡内脏提了过来,走到河边的竹栏陷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