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摄政王府书房精致的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珝寒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书本半晌未曾翻动一页。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的纹路，脑子里反反复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日里那惊鸿一瞥的身影。
顾曦柚……
他在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怎么会有人……生得那般模样，笑起来又那般好看？
那肌肤白皙得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又透着一层健康的粉色暖晕。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童，眉眼如画，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未语先含笑，眼波流转间，清澈灵动，仿佛盛着潋滟水光，能勾魂摄魄。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儿，长长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扑闪着，脸颊上陷下去两颗甜甜的小梨涡，简直能把人心都看化了。那软糯甜美的嗓音，更是像裹了蜜糖的小钩子，轻轻挠在心尖上。
“他一定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萧珝寒低声喃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没有之一。”
无论是京中各家被誉为芝兰玉树的公子小姐，在顾曦柚那集灵动、娇憨、甜美于一身的神颜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寡淡无味。他就像是一颗突然闯入视线的、光芒万丈的小太阳，瞬间照亮了所有，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然而，一想到这如同小仙童般的人儿，自己还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甚至指尖都没能触碰到那片月白色的衣袖，就被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西域小子横插一杠，生生打断，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拉走，消失在人群里……萧珝寒心里就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恼怒。
那股火气烧得他心口发堵，白皙的小脸也沉了下来，原本因回想而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萧铭。”他扬声唤道。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身形矫健、面容沉稳的青年应声而入，恭敬地行礼：“小王爷。” 这是他的贴身侍卫长，也是他的心腹，办事向来稳妥利落。
“去查清楚，今天那个穿着月白衣服，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公子，是谁家的。还有他身边那个西域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萧珝寒的声音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却因身份而养成的命令口吻，尤其在提到“西域小子”时，语气不自觉地加重，带着明显的不喜。
“是，属下即刻去办。”萧铭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不过半日功夫，萧铭便带回了消息。
“回小王爷，那位小公子是当朝丞相顾大人的嫡子，名唤顾曦柚，年方七岁。他身边那位，是西域送来我朝学习交流的阿史那·云奕王子。两个人都就读于皇室学堂“天枢班” ”
顾丞相的嫡子……萧珝寒若有所思。随即，他猛地想起前两日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顾相嫡子于某诗会，以一己之力对上六位世家公子，不仅大获全胜，还当场作出了两首精彩绝妙、令人拍案叫绝的诗篇。
当时他听闻此事，只以为是哪个长得古板严肃、浑身散发着酸腐书卷气的小书呆子，靠着死记硬背或是侥幸取胜，心中并未在意，甚至有些不屑。谁能想到……传闻中那个才华横溢的“小书呆”，真人竟是这般……这般灵动娇憨、貌若仙童的模样？！
这反差实在太大了！大得让他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奇异的悸动。原来，有人可以同时拥有如此惊艳的才华和如此夺目的容貌。
“那个云奕王子……”萧珝寒蹙起秀气的眉毛，将思绪拉回现实，“他跟顾曦柚关系很好吗？” 他想起当时云奕护在顾曦柚身前的姿态，以及两人之间那熟稔自然的互动，心里就莫名地不舒服。
萧铭顿了顿，如实回禀：“属下探听到，顾小公子与云奕王子同在宫中学堂进学，关系似乎颇为亲近。此外……”他略一迟疑，继续道，“顾小公子与太子殿下，以及目前在我国留学的陵国丞相沈知珩，也时常在一处，交往甚密。”
什么？!
萧珝寒猛地抬起头，一双勾魄摄魂的瑞凤眼里写满了震惊和一种被冒犯的、强烈的失落与急躁。
太子表弟？那个陵国来的沈知珩？还有这个西域王子阿史那·云奕？
他们……他们居然都早就认识顾曦柚了？还“交往甚密”？
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和急迫感瞬间攫住了萧珝寒的心脏。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先是涨红，随即又有些发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那个像小仙童、像小太阳、像最甜美的糖果一样美好的顾曦柚，他萧珝寒今天才第一次遇见，才惊为天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却发现早已有那么多“外人”围拢在他身边？这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他应该是……应该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宝藏才对！这么可爱的人，应该是他萧珝寒最先认识，最先成为朋友的!
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在他小小的胸膛里翻涌。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出现在顾曦柚身边，把那些围着他的人都赶走。
想到这里，萧珝寒再也坐不住了。他“噌”地站起身，径直朝着摄政王夫妇所在的主院走去。
来到主院，摄政王萧凛正与王妃在花厅内说话。见到儿子一脸严肃、脚步匆匆地进来，王妃苏月一脸温柔地看着萧珝寒，“珝寒，怎么了？”
“父王，母妃！”萧珝寒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孩儿深思熟虑，觉得总在府中闭门造车并非长久之计，还是应该去皇室学堂进学。”
摄政王萧凛挑了挑眉，他容貌俊美威严，虽已至中年，气势却愈发深沉。他看着自己这个一向被母后和王妃宠得有些眼高于顶、此前宁愿麻烦太后出面说情也要在家自学的儿子，难得见他主动要求去学堂，不由得生出几分兴味。
“哦？怎么突然想通了？当初可是你嫌学堂喧闹，非要皇祖母开了金口，才让学堂那边保留了你的学籍，允你府中自学。如今那几位老夫子教得不好？”萧凛的声音低沉，带着审视。
萧珝寒挺直了小腰板，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府中夫子自是学问精深。只是孩儿觉得，治学亦需切磋交流，闭门独学则孤陋寡闻。孩儿听闻天枢班乃太傅大人亲自督导，翰林院诸位学士轮番授课，同窗皆乃俊才。
孩儿既为宗室子弟，更应融入其间，博采众长，将来才能更好地为皇伯父和父王分忧。” 他刻意强调了天枢班的师资和学术氛围，以及“交流切磋”的必要性，绝口不提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特定同窗。
摄政王妃在一旁看着儿子虽然努力摆出严肃模样，但那微微闪烁的眼神和下意识摩挲着玉佩的小动作，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劲儿。
作为母亲，她心下了然几分，却也不点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对摄政王道：“王爷，寒儿所言也有道理。既在学堂留有学籍，回去进学本是应当。
天枢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那个班上有很多聪慧伶俐、学问极好的学生。寒儿若去了，与这样的同窗互相砥砺，共同进步，确是美事一桩。”
萧凛目光在儿子强作镇定却难掩期待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面带微笑、意有所指的王妃，心中了然。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既然你已想清楚，天枢班也确实是最佳之选。明日我便让人去太学知会一声，你准备一下，明日便可去上课。”
“谢父王！谢母妃！”萧珝寒心中大喜，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沉稳，再次行礼后，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母妃竟然主动提到了顾曦柚，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行礼后，萧珝寒便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看着儿子雀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花厅内安静了下来。摄政王妃苏月浅呷了一口清茶，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太子殿下似乎也在天枢班就读呢。”
摄政王萧凛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嗯。皓辰那孩子，此次期中考核文韬武略皆拔得头筹，太傅呈上的策论我看过了，见解独到，格局开阔，已有明君之风范。” 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让珝寒过去，多与他这位表弟交流切磋，学习其勤勉与韬略，确是好事。”
听到丈夫提及太子，苏月王妃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几分，带着些许感慨：“王爷，您与陛下……已许久未曾好好坐下谈过了吧。如今这京城内外，都传得沸沸扬扬，说您二位因当年……势同水火。”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目光却关切地落在萧凛脸上。
萧凛沉默了片刻，书房内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他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威严的背影此刻竟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无奈。
“世人皆知我与他关系微妙，却不知这‘微妙’从何而来。”萧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父皇当年，非要在我与皇弟之间择一储君，坚信唯有经过残酷争夺，方能诞生合格的胜利者，磨砺出真正的帝王。”
他转过身，看向妻子，眼神复杂：“可我与皇弟……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对方心性，谁坐那个位置，于另一人而言并无区别，我们都只愿这天下安好。然而，父命难违，为了父皇心中那个必须存在的‘胜利者’，我们只能配合着演上一场兄弟互争的戏码，在人前装作心生间隙，互不相容。”
苏月眼中流露出心疼，她自然知道那段往事。先皇为了所谓的“磨砺”，设置了无数考核与比较，而这两兄弟，却在每一次看似激烈的竞争中，不着痕迹地相互礼让，暗中划水，谁都不愿真正压过对方一头。
“直到父皇驾崩前……”萧凛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怅惘，“是我主动提出，愿辅佐皇弟。他性情仁厚宽和，思虑周全，更能凝聚朝臣，善待百姓。而我，更适合站在他身后，为他扫清障碍，稳固江山。”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所以，并非不和，只是……为了让彼此都能在各自的位置上，更好地守护这片江山罢了。这出戏，演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也成了保护色。”
苏月走上前，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柔声道：“苦了您与陛下了。只盼着孩子们这一辈，能不再受这等束缚，能真心相交，不必背负我们当年的无奈。”
萧凛反手握住妻子的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尽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御书房中同样为国事操劳的兄弟。
“但愿如此。”
萧珝寒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依旧激荡。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和初升的星子，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顾曦柚那张灵动娇憨、甜入心扉的笑脸。
“顾曦柚……”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等着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而且，下一次，我一定要和你单独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