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柚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孩子气的提议,像一道清泉暂时浇熄了谢皓辰与萧珝寒之间无形的硝烟。
两人被顾曦柚那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神望着,终究还是妥协了,一左一右在矮几旁坐下,开始了这场“紧张刺激”的飞行棋大战。
然而,对弈开始后,萧珝寒明显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时不时就飘向盘腿坐在中间、正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下一步的顾曦柚身上,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们同床共枕”、“他还抱着他手臂睡”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挥之不去。一想到这些天,顾曦柚每晚都毫无防备地睡在谢皓辰身边,萧珝寒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像是喝了一大壶陈年老醋,连掷骰子都显得有气无力。
相比之下,谢皓辰则显得气定神闲。他优雅地掷着骰子,精准地移动棋子,偶尔还能“顺手”将萧珝寒刚刚起飞的飞机撞回基地。看着萧珝寒那副失魂落魄、敢怒不敢言怕吓着顾曦柚的憋屈样子,某位太子殿下心情颇佳,连带着觉得现在玩的游戏也有很多趣味。
顾曦柚玩得正投入,却总感觉身边有一道格外炙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终于忍不住,“啪”地一下放下手里刚要掷出的骰子,转过头,鼓着白嫩的脸颊,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疑惑地望向萧珝寒:“萧小王爷,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呀?我脸上是沾了墨汁还是开了花?” 他伸出小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又凑到谢皓辰那边,借着灯光让他看,“哥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皓辰配合地看了一眼,淡淡道:“并无。”
顾曦柚这才放心,又转向萧珝寒,小眉头蹙起,带着点小不满和催促:“你都看我半天啦!认真一点嘛,这都玩了好一会儿了,你的飞机才慢吞吞飞出去一架,像只没睡醒的蜗牛!你再不专心,我的战斗机可要全部飞到终点咯!” 那语气,活像个严格的小裁判。
萧珝寒被他说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酸涩心思。
就听旁边的谢皓辰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表兄或许并非在看你的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曦柚身上那件的熊猫睡衣,意有所指,“大概是看中了你身上这套……特别的寝衣吧。”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直接把顾曦柚给劈得瞪大了眼睛。他猛地转过头,激动地看向萧珝寒,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找到同好的兴奋:“我去!兄弟!你早说你也喜欢这种风格的睡衣啊!很有品味哦! 你刚看得我害得我差点以为我脸上真有东西!”
他一下子从垫子上跳起来,也顾不上棋盘了,一把拉住还在懵逼状态的萧珝寒的手腕,热情洋溢地就往寝殿内侧的更衣室拽:“来来来!别客气!我这还有很多类似的,保证有你喜欢的款!”
萧珝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措手不及,几乎是踉跄着被拖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内灯火通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皓辰那占据了大半壁江山的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袍,料子皆是千金难求的云锦、缂丝、冰绡,在灯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一件玄色绣金蟠龙常服,龙睛以细小的墨玉点缀,龙身金线盘绕,光是绣工就足以抵得上寻常官员数年的俸禄。
旁边挂着一件月白暗纹竹叶长衫,用的是每年贡品仅得数匹的“秋水缎”,触手生凉,价值万两;还有一件绛紫色麒麟纹箭袖袍,衣襟和袖口镶嵌着打磨光滑的紫晶扣,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更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属于太子殿下的、极致尊贵与清冷的气息。
而在这片奢华之中,有一个明显小一号的衣柜格外显眼。顾曦柚熟门熟路地跑过去,“哗啦”一下拉开柜门,露出了里面的“宝藏”——只见里面挂得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可爱到让人心软的连体睡衣!除了他身上穿的熊猫款,还有嫩黄色的小鸭子睡衣,淡蓝色的小鲸鱼,帽子上还有立体的喷水孔。毛茸茸的小棕熊,甚至还有一套绿色的小恐龙,小老虎,小兔子,大灰狼睡衣等等......
顾曦柚像个献宝的小孩子,小手一挥,十分豪气地对着一脸呆滞、还没从这巨大反差和视觉冲击中那架势,仿佛他拉开的不是衣柜门,而是开启了一整箱珍宝。
萧珝寒:“……”
他看着眼前这排画风与整个更衣室、尤其是与旁边那排价值连城的太子服饰格格不入的可爱睡衣,又看看顾曦柚那写满了“快选一件”的真诚小脸,大脑彻底宕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当他大脑过载,目光无意识地在那堆小动物睡衣之间游移时,一直倚在门框上看戏的谢皓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抬手指向衣柜角落里某件特别显眼的睡衣,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狙击的语气建议道:“我看那件……就挺适合表兄的。”
顾曦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眼睛瞬间更亮了!只见那是一件异常鲜艳夺目的——通体火红、毛茸茸的赤狐连体睡衣!
狐狸的背上带着蓬松的白色镶边,帽子上是一对同样毛茸茸的尖耳朵,最绝的是,身后还拖着一条又大又软的红色尾巴,睡衣整体的颜色虽鲜亮,却仍在绸缎与棉布能染出的范畴之内,只是这造型,着实……引人注目。
“哇!哥哥好眼光!”
顾曦柚顺着谢皓辰的手指望去,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两颗闪烁的星星。他欢呼着,声音清脆又雀跃,随即踮起脚尖,努力又小心地将那件火红的狐狸睡衣从衣柜里抱了出来。
他转过身,一把将毛茸茸的睡衣塞进萧珝寒怀里,然后仰起小脸望着他,白净的小脸因兴奋微微泛红,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写满了纯粹的期待和怂恿。
“萧小王爷,你看这颜色多精神呀,穿在你身上,一定像一团行走的、暖洋洋的火焰!”他越说越起劲,甚至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绝妙的比喻,眼睛猛地一亮,语调也跟着扬了起来,带着点欢快的、哼唱般的节奏,“对啦!就像一首歌里唱的一样——‘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快快快,快去换上让我们看看!”
萧珝寒抱着这件仿佛把他整个人都要点燃的狐狸睡衣,嘴角抽搐地看着谢皓辰那副“看好戏”的恶趣味表情,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的险恶用心!想看他出丑?没门!
电光火石之间,萧珝寒计上心头。他非但没有拒绝,反而一把接过睡衣,脸上堆起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对着顾曦柚说道:“曦柚说得对,这睡衣确实……别致!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目光狡黠地瞟向气定神闲的谢皓辰,“既然是大家一起玩游戏,增进感情,怎么能只有我们两个穿得这么‘有趣’呢?太子表弟一个人穿着常服,多不合群啊!显得我们排挤他似的,对吧曦柚?”
顾曦柚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对对对!萧小王爷你说得对!哥哥也要穿!” 他立刻转向谢皓辰,用那双纯净无垢、让人无法拒绝的大眼睛望着他,“哥哥,你也挑一件嘛!大家一起穿才好玩!”
谢皓辰:“……” 他脸上那抹看好戏的笑容瞬间僵住。本想坑萧珝寒一把,没想到这把火转眼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最终,在顾曦柚“公平公正”的监督和萧珝寒“热情洋溢”的“推荐”下,两人“愉快”地交换了彼此“精心”为对方挑选的睡衣。
当谢皓辰换好那身 月白色的、帽子上还有两只长长垂耳、屁股后面还缀着一团圆滚滚小尾巴的兔子连体睡衣 走出来时,整个更衣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身兔子睡衣穿在身形更为高挑挺拔的太子殿下身上,明显短了一截,袖口悬在手腕上方,裤腿更是尴尬地吊在脚踝之上,露出一大段精致的骨节。
原本宽松可爱的版型此刻却显得有些紧绷,尤其是肩背处,将太子平日被华服掩盖的身体线条隐约勾勒了出来。
最要命的是那对随着他动作微微晃动的长耳朵,以及身后那团因为不合身而位置略显奇怪的圆尾巴,与他平日清冷矜贵、威仪天成的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而当萧珝寒穿着那身火红耀眼、身后还拖着条大尾巴的狐狸睡衣,有些别扭地走出来时,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这狐狸装对他而言也明显小了,手腕和脚踝同样无所遁形,火红的布料紧紧包裹着他,使得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根部的位置看起来都有些局促。
他走动时,那条过分精神的尾巴总是不耐地扫来扫去,却因为尺寸问题,动作显得有点僵硬可笑。
萧珝寒一脸的生无可恋,只觉得浑身都被束缚着,而谢皓辰眼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那鲜亮的红色和紧绷的款式,确实……像一只被塞进狭小洞穴、随时可能炸毛的狐狸。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那滑稽又窘迫、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短小精悍”造型,一种同病相怜又互相嫌弃的诡异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与互相嫌弃的氛围达到顶点时,顾曦柚脑海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道小小的、穿着粉白和服的身影凭空浮现,轻盈地悬浮在半空中。
奶团子系统依旧是那副圆润可爱的模样,湛蓝色的大眼睛像两汪清澈的湖泊,小胖手刚想揣进袖子里,目光就落在了并排站着的谢皓辰和萧珝寒身上。
瞬间,奶团子那准备揣手手的动作僵住了,它那双占脸三分之一的大眼睛猛地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震惊与茫然,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三观的奇景。
它的小嘴巴微微张着,愣是呆滞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某种诡异顿悟的语气,带着那股标志性的大作味,在顾曦柚耳边响起:
“宿主!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哦~我知道了,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猛男硬穿可爱装,威严与羞耻同框?”
“噗——哈哈哈哈哈哈!”
顾曦柚本来还在努力憋笑,想着怎么夸赞两个人别具一格的造型,奶团子系统的结论一出,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喷了出来!
他笑得整个人都弯下了腰,像一只被点了笑穴的虾米,白嫩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灿烂的红晕,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晶莹的泪花都笑了出来,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身体的颤动而闪烁。他一边笑,一边用小手捂着肚子,清脆欢快的笑声如同玉珠落盘,在整个寝殿内回荡,充满了无忧无虑的童真和极具感染力的快乐。
两位平日里风采卓然、地位尊贵的少年,此刻穿着短小紧绷的动物连体睡衣在顾曦柚那毫无形象可言的爆笑声中,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第一次在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中,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同病相怜的默契。
顾曦柚笑够了,直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小脸还红扑扑的。他绕着浑身不自在的两人走了一圈,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哥哥,萧小王爷,你们穿成这样真的很好看!特别……特别生动!比平时穿常服的时候看着好玩多啦!”
这句“生动”和“好玩”,让谢皓辰和萧珝寒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但看着顾曦柚那纯粹欢喜、毫无杂质的眼神,两人心头那点羞耻和窘迫,竟奇异地被压下去不少。罢了,罢了,能博他一笑,穿成这样……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于是,这场别开生面的飞行棋大战,在两位主角极其“生动”的造型下得以继续进行。棋局间,少了最初的硝烟味,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滑稽与默契。
至少在对彼此“不幸”境遇的同情上,谢皓辰和萧珝寒达成了一致。三人竟真的沉浸在了游戏简单的快乐中,矮几周围不时爆发出顾曦柚清脆的笑声和另外两人或无奈或莞尔的低语。
这个夜晚,就在这荒诞又温馨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直到夜深,顾曦柚开始揉眼睛,打着小哈欠,显露出困倦的模样。
伺候的宫人早已备好就寝事宜。宽大奢华的床榻足够容纳数人,谢皓辰作为主人自然占据一侧。萧珝寒目光微动,正想自然而然地挨着顾曦柚另一边躺下,却见谢皓辰也状似无意地调整了下位置,目标同样是顾曦柚身侧的空隙。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噼里啪啦,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最终结果便是,当顾曦柚迷迷糊糊地想找个舒服位置躺下时,发现自己左边是谢皓辰清冷但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右边是萧珝寒灼热且不容忽视的视线,他被严严实实地“夹”在了中间,仿佛一块备受关注的三明治馅料,连翻个身都感觉束手束脚。
“唔……好挤呀……”顾曦柚不满地小声嘟囔,睡意朦胧间,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干脆利落地爬下了床,赤着脚“哒哒哒”跑到窗边那张铺设柔软的贵妃榻上,咕哝着,“我还是睡这里吧,宽敞……”
说完,他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秒睡了过去,留下床上面面相觑的谢皓辰与萧珝寒。
华丽的床榻瞬间变得空旷,却也变得无比尴尬。两个穿着不合身可爱睡衣的少年,在弥漫着顾曦柚身上淡淡甜香的空气里,沉默地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计划失败”的懊恼和对彼此的嫌弃。
这一夜,太子寝殿的大床上,两位少年背对着背,中间隔着的距离,仿佛能再塞下十个顾曦柚。而顾曦柚,却在角落的贵妃榻上,抱着软枕,睡得无比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无忧无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