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整个人几乎陷进沙发里，缠着绷带的手腕随意垂落，对于森鸥外看似随意的打量，他回以一个懒洋洋的、几乎要打哈欠的表情。
“太宰君，”森鸥外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最近横滨的夜晚，似乎格外热闹一些。”
他歪着头，露出一个无辜又夸张的惊讶表情：“诶——有这种事吗？森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呢！不过，那些小鱼小虾的动静，怎么会劳烦您亲自过问呢？”
森鸥外轻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太宰治：“如果是寻常的小鱼小虾，自然不必在意。但能悄无声息地跨越国境，这可不寻常啊。”
“不知道太宰君对于这条能绕过港口黑手党监察的路子，是否……有所耳闻？”
太宰治脸上的懒散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森先生是在怀疑我，损害了组织的利益吗？还是说，担心会带来什么……不受控制的变数？”
“怀疑谈不上，只是，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确保横滨地下秩序的稳定，是我的职责所在。”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点狡黠和了然：“原来如此，森先生是担心，我这点小伎俩，会把什么不该引来的人给放进来，扰乱了港口的平静，对吧？”
他坐直了身子，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请放心，我对横滨现有的平衡完全没有兴趣去打破。只是一次性的援助罢了，用完即弃。”
“至于它的来源嘛……”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一些无伤大雅的过往交情罢了。我可以保证，它绝不会影响到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也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麻烦。”
森鸥外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
他当然不信太宰治的鬼话连篇，但他也清楚，眼前这个青年做事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每一步都经过算计。
既然敢承认与那条渠道有关，就意味着太宰治有足够的把握不会引火烧身，或者早已准备好了后手。
太宰治此举，似乎并非针对港口黑手党，反而更像是在……配合某种更大的布局。
对于港口黑手党而言，暂时作壁上观，比贸然介入更为有利。
森鸥外最终缓缓开口，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公式化的微笑，“既然太宰君如此保证，那我便不再深究了。毕竟，港口黑手党向来尊重成员的……私人空间。”
太宰治立刻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重新瘫回沙发里，“我可是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的了，尤其是给森先生您添麻烦。”
更何况……就算有麻烦，论人脉，他知道的速度估计还不如上头那一位呢。
这话被太宰治压在心底，面上倒是欢快的跟森鸥外告了别。
摆脱了森鸥外，太宰治像一只慵懒的猫，慢悠悠的晃出了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缠着绷带的脖颈上，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他眼底深处那抹冰冷。
看似漫无目的的走在横滨的街道上，下一秒，他的脚步却精准的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一家招牌陈旧、无人问津的咖啡馆。
推开叮当作响的店门，太宰治径直走向最里面一个被阴影笼罩的卡座。
座位对面，有人举起手中的通讯器，屏幕调转过来，显现出涩泽龙彦的身影。
背景像是在私人收藏室的房间内，窗外可见模糊的欧式建筑轮廓，显然人仍在欧洲。
涩泽龙彦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西服，白色的长发垂在身后，面前放着一杯未曾动过的红茶。
“哟，涩泽先生，欧洲的下午茶可还惬意？”太宰治毫不客气地在卡座坐下。
那双红色的瞳孔淡漠地扫过屏幕中的太宰治，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结束了？”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服务员悄悄的送上一杯咖啡到他的面前。
拿起旁边的糖罐，太宰治眼都不眨的开始往咖啡里加糖块：“当然，那几位客人，已经通过最安全的渠道，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保证没有留下任何会让欧洲那些老古董们不快的痕迹。”
涩泽龙彦看向太宰治，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费奥多尔把雪国送进了默尔索。”
“啊啦，果然是为了那个地方吗？”
太宰治遗憾的看了一眼已经被堆叠的糖块挤得快要溢出杯外的咖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传说中连幽灵都难以潜入的终极堡垒，欧盟高层讳莫如深的最高机密……”
涩泽龙彦没有否认：“他的目的，与我无关。而你，想要什么？仅仅是给费奥多尔制造点惊喜？”
“惊喜？那太肤浅了。”太宰治晃着咖啡杯，眼神飘向窗外熙攘的人群，语气轻快却带着冷意，“我只是觉得，让那只老鼠在那么坚固的舞台上独自表演，未免太浪费了。”
“顺水推舟送去一位完全不按剧本行事的主角，让整个剧情走向彻底失控……这样的戏剧，才配得上默尔索这个名字的沉重，不是吗？”
涩泽龙彦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默认了太宰治的提议。
“那么，合作愉快？”太宰治对着屏幕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涩泽龙彦没有举杯，只是微微颔首。
短暂的通讯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太宰治独自坐在卡座里，看着面前的侍者带着通讯器离开，等周围只剩下他自己时才变了脸色。
好甜！
“啊……感觉嗓子像是被人拿火箭筒轰了一炮，这种死法也太痛苦了些。”
嘴里嘀咕着，太宰治毫不留情的把那杯咖啡推的远了些，嘴里甜腻的味道尚未消散，让他的眉头皱成一团。
他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加密信息，看见对面变成了已读的回应，心满意足的将手机丢回口袋。
“不能去亲眼见证蝴蝶扇动的翅膀……还真是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