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伤了你。”他望着她肩头渗出的血迹,声音艰涩,带着沙哑的滞涩感,“我甚至……对你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婉兮,你打我骂我都好,别这样对我……”
“御神。”凌婉兮抬眼,眸中忽然氤氲水汽,像极了真正受委屈时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往前挪了半步,裙摆扫过地面,露出的玉足又轻轻踮了一下,像是站不稳,却恰好让他看清脚踝处那圈淡淡勒痕。
是方才被他攻击时留下。
“我们相识万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定是闭关突破时灵力冲撞了识海,才会一时失控。”
她语气温柔,带着安抚暖意,却字字像针,扎在凌御神最愧疚处:“你看,我这伤真的不重。”
她甚至抬手轻轻碰了碰肩头,指尖沾了点暗红血珠,在白皙皮肤上格外显眼,“过几日便好了。倒是你,灵核处的灵力还紊乱吗?要不要我再渡些灵力给你?”
她越是体贴,凌御神越是难受。他看着她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看着她刻意保持距离,连指尖相触都要迅速收回。
看着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疏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
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想起从前,她总爱挽着他胳膊论道,玉腿偶尔会不经意蹭到他衣袍,玉足踩着他鞋尖撒娇,那些亲近自然的举动,此刻想来竟成了奢望。
“不必了。”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日后我定会守住心神,绝不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说这些做什么。”凌婉兮轻轻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容里带着包容,却更像一层无形的膜,将两人彻底隔开。
她转身时,特意让裙摆从他眼前晃过,素白布料下,玉腿轮廓若隐若现,“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端点清灵粥来。”
脚步声渐远,裙摆扫过地面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凌御神望着她的背影,肩头的血迹、小腿的伤痕、刻意放缓的脚步。
每一处细节都在他心头反复碾过,愧疚与自责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死死攥着锦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不知道,自己这份深入骨髓的愧疚,正是凌婉兮想要的结果。
他更没察觉,那看似不经意露出的玉手、玉腿、玉足,每一寸都精准地撩拨着他的愧疚,却又裹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让他只敢心疼,不敢靠近。
殿外,凌婉兮嘴角的笑意瞬间敛去,眼底翻涌着冰冷的嘲弄。
很好,这颗棋子,算是彻底落稳了。
她转身走向厨房走去,脑中飞速检索着关于灵韵宫厨房的记忆,却只翻到一片模糊的空白。
真正的凌婉兮心思全在修行与凌御神身上,对这些琐事向来不放在心上。
“废物。”她低骂一声,只能顺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摸索。
行至回廊拐角,恰好撞见一名捧着药碗的青衫强者。
是凌云道场负责煎药的执事,境界虽只在灵府境,却在道场待了千年,消息最是灵通。
“仙子。”青衫强者见了她,连忙躬身行礼,目光在她肩头的血迹上顿了顿,带着几分关切。
凌婉兮眸光微动,故意放缓脚步,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我想去厨房端点清灵粥,只是许久没来,竟忘了路。你可否……”
“属下愿为仙子引路!”青衫强者受宠若惊,连忙上前一步,“仙子伤势未愈,怎好劳烦走动?属下这就带您去。”
“有劳了。”
她微微颔首,眼底掠过一丝算计。
让这老执事亲眼瞧见她为凌御神亲去厨房,不出半日,整个道场都会传遍“婉兮仙子对尊主情深意重”的话——正好坐实她的伪装。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青衫强者果然如她所料,一路都在偷瞄她,想必心里已在编排说辞。
到了厨房外的月亮门,凌婉兮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便可,你先回去忙你的。”
“是。”青衫强者躬身退下,转身时脚步轻快,显然是急着将这“喜讯”散播出去。
凌婉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推门走进厨房。
偌大的厨房空无一人,案台上摆着新鲜的灵米与晨露草,正是熬制清灵粥的材料。
她走到灶台前,指尖悬在米袋上方,眉头却皱了起来。
真正的凌婉兮精通丹术,厨艺非常好,而她虽能模仿身形举止,对这清灵粥的火候拿捏却毫无把握——若是味道不对,难免引起凌御神怀疑。
“哼,正好废物还有点用。”她冷笑一声,指尖青光乍现,瞬间在厨房四周布下结界。
结界外灵光流转,将所有声响与气息尽数锁在其内。
识海深处,属于凌婉兮的元神蜷缩在魔元壁垒中,灵光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黯渊魔主的力量骤然涌入,如锁链般将那缕元神层层捆住,却又在边缘注入一股奇异的灵力。
不是滋养,而是强行加固,让这虚弱的元神不至于溃散,却也休想恢复半分气力。
“咳……”元神被这股力量扯得剧痛,灵光剧烈颤抖,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听着,”黯渊魔主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现在由你掌勺。把你那清灵粥做出来,要和从前一模一样。”
元神猛地一颤,灵光里透出抗拒。
她怎愿被这魔头驱使?
“不愿?”黯渊魔主轻笑,指尖魔元突然勒紧,“且思那凌御神。若其未能饮得你亲制之粥,岂会生疑?若其疑我,我唯有解决,彼时,我必不吝让其尝一尝元神俱灭之苦。”
威胁如毒针,狠狠扎进凌婉兮的元神。她不能让御神出事!
灵光剧烈波动,最终还是屈辱地妥协。
下一刻,身体的控制权骤然切换。
凌婉兮的元神刚接手这具躯体,便因久未掌控的生涩踉跄了一下,“咚”地撞在灶台边,手肘磕在坚硬的石沿上,疼得她元神一阵抽缩。
她太久未曾触碰这具身体,更何况它已连跨五境登临鸿蒙皇境,灵力运转间全是滞涩。
原本大帝境的根基与这具躯体的皇境灵力格格不入,每动一下都像拖着千斤枷锁。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伸手去取灵米,指尖刚触到米袋,便因灵力衔接不畅微微一颤,好在及时稳住,没出纰漏。
她将晨露草小心拢入盘中,指尖划过草叶边缘的细锯齿时,被轻轻划开一道小口,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将草叶撕成均匀的三瓣。
这是御神最爱的分寸,太碎会失了清冽,太整又浸不出灵韵。
“快点。”
黯渊魔主的声音在体内催逼,不带多余情绪,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一盏茶的功夫,做不好,你知道后果。”
凌婉兮咬紧牙关,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她强迫自己沉下心,循着刻在本能里的步骤操作。
灵米需用文火慢熬,火大了会糊底,火小了又出不了米油;最关键是中途要注入三次不同的灵力。
第一次用木灵催生米香,第二次用水灵润化米心,第三次用金灵凝住粥气,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
这些曾行云流水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无比艰难。
生火时,指尖灵力输出不稳,火苗忽明忽暗,她屏气凝神调整片刻,才让火焰稳定在恰到好处的温火。
注水时,手腕因灵力滞涩微微发颤,灵泉水顺着碗沿洒出少许,她连忙稳住臂弯,将剩下的水精准注入锅中。
下米时,玉勺倾斜的角度稍偏,灵米落入锅中时溅起几点水花,她赶紧调整手势,确保后续的米量均匀。
指尖依着本能掐动木灵诀,淡绿灵光缠上锅沿,米香缓缓漫出,比往日迟了数息,却终究是熟悉的清醇。
二次催水灵时,指尖凝聚的水蓝灵光晃动了一下,她屏息引导,将灵力稳稳渗入粥中,粥面泛起细密泡沫,透着水润清透。
最后一次凝金灵,她屏着呼吸,指尖金芒凝聚如丝,小心翼翼探向粥面,金灵过处,蒸腾的热气骤然收敛,裹着米香凝在锅口,浓淡恰到好处。
她将粥盛入玉碗,刚直起身想喘口气,元神突然因灵力耗竭一阵虚浮,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冰冷的地砖透过衣料传来寒意,她抬手按住发晕的额角,低声道:“按你的要求做了,希望你不要做手脚。”
体内的魔元在她话音落时骤然收紧。
“做得不错。”黯渊魔主的声音带着嘲弄,控制权瞬间回笼的刹那,一股钝痛从识海深处炸开。
凌婉兮的元神被这股力量紧紧裹入魔元壁垒中,“嗡”的一声,灵光突变黯淡,维持形态都变得艰难。
她想开口斥骂,元神却被无形之力扼住,一丝声响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被魔头彻底掌控。
凌婉兮猛地从地上站起,方才的跌坐只是短暂失衡。
她低头看了眼玉碗中绵密的粥,鼻尖轻嗅,清灵的米香混着晨露草的甘冽漫入鼻腔,与记忆里凌婉兮亲手做的滋味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