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柳絮,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们先归去调息。,我个人前去。对了,让丹房备好凝神丹,我怕……”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像是不敢说下去,眼底翻涌的担忧再真切不过。
话音未落,她周身灵韵已暴涨如潮,既有担忧弟子的焦灼,又有护短的狠厉,声音陡然转冷:“敢动我的人,就得付代价。”
灵韵爆发时,她下意识往凌御神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求助与依赖,与当年她闯了祸、总爱望向他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转身看向凌御神,语气里的急切恰到好处,连眉梢的颤抖都像是被焦虑扯动,眼底却映着他的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御神,这里交给你。墨渊他……我放心不下。”
说话间,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袖,这是她心绪不宁时的旧习。
凌御神望着凌婉兮。
她眼底的怒意很真,是护崽被触时才有的锋锐;她声音里的焦灼也像,是怕迟一步便会出事的慌。
尤其是她望向自己时的依赖,整理碎发的慌乱,绞着衣袖的不安,全是刻在记忆里的模样。
方才那瞬间的异样,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墨渊是她最疼爱的弟子,她此刻的方寸大乱,本就该如此。
他见过她真正担忧时的模样。
当年他闭关走火入魔,她守在殿外三天三夜,眼底的红血丝里都缠着后怕,连灵力都因过度紧绷而紊乱,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
此刻她灵韵虽稳,却藏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大约是经历过风浪,学会了在慌乱中强撑。
他该信她的。
“小心。”
他终是颔首,指尖下意识想替她理一理被灵风吹乱的鬓发,这次没有停住,轻轻将那缕碎发别好,指尖触到她耳尖的温度,比往常更烫,“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给我传音,随时随到。”
“好。”
凌婉兮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被安抚后的松弛,温柔得一如往常,连眼角因急泪未干的水光,都恰到好处。
凌婉兮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外,柳絮与八位强者紧随其后。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凌御神望着那道残影,指尖还残留着她耳尖的温度。
他微微蹙眉,随即舒展开。
是自己多虑了,婉兮还是那个婉兮,从未变过。
凌婉兮的身影在云流中疾掠,周身灵韵因剧烈的情绪翻涌而扭曲。
方才对凌御神的温柔与依赖如潮水般褪去,眼底只剩冰封的寒意与翻涌的杀意,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怨恨、憎恶、不甘,此刻尽数化作尖锐的怒芒,狠狠扎进识海深处。
识海内,真正属于凌婉兮的元神蜷缩在混沌边缘,本就因先前的折磨而黯淡虚弱,此刻被这股暴烈的怒意反复撕扯,元神光韵阵阵溃散,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更可怖的是,缠绕在元神周身的魔元如活物般收紧,玄奥的魔纹勒得元神发出无声的痛呼,稍倾又骤然松开,让那濒死的喘息刚起,便再次被更剧烈的窒息感淹没。
这般反复的折磨,让本就虚弱的元神愈发萎靡,连维持基本形态都显得吃力。
“墨渊……”一丝微弱的担忧自元神深处渗出,却瞬间被魔元碾碎,化作更刺骨的痛苦。
外界凌婉兮的面容勾起一抹冷笑,攥紧的指尖骨节泛白。凌御神那声“小心”,在他听来只觉无比讽刺。
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这玄黄界所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该在绝望中哀嚎,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师叔!等等我们!”
柳絮带着八位强者追来,灵力波动因急赶而紊乱,“那些神秘人身法诡异,我们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凌婉兮骤然停步,周身清光如月华流淌,素白纱衣在云风中猎猎作响,正道灵韵圣洁得刺目。
她转身时,灵压陡然凌厉如出鞘长剑,与方才安抚柳絮时的温和判若两人,清光中却翻涌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必。”
她目光扫过九人,语气冷得像淬了冰,字字却裹在正道清光里,仿佛在陈述不容置喙的真理:“你们修为滞涩,连帝境门槛都未触及,灵力虚浮如风中残烛。此去凶险,带着你们,不是照应,是拖墨渊后腿,是拿他的安危填你们的无能窟窿。”
柳絮一愣,脸颊瞬间涨红,还想再说,却被凌婉兮眼中闪过的清冽锋芒惊得后退半步。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平日的暖意,只有正道强者对“庸碌”的极致嫌恶,仿佛她们这些修为不足的人,连靠近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可是……我们想帮您……”
“回去精进修为,莫要在此浪费光阴。”凌婉兮打断她,指尖凝出的青芒裹着正道清光,在虚空划出一道莹润界限,“道途漫漫,实力为尊。连自保都做不到,谈何助人?再敢跟上,便是藐视道规,轻慢人命,休怪我以正道规条处置。”
九人被那道清光灵压震慑,僵在原地。她们能感觉到,这位平日里温和的师叔此刻周身清光虽盛,话语却如冰锥扎心,那股以“正道”为名的决绝绝非作假。
柳絮咬了咬唇,看着凌婉兮身上圣洁的清光,终究还是带着人不甘地退回。
在这般正道威仪面前,她们的辩解显得格外苍白。
看着九人远去的背影,凌婉兮周身清光愈发璀璨,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被正道规条框住的蠢货,满口道义却实力低微,跟着只会碍事。
她要做的事,容不得半点干扰,而这身正道清光,恰是最好的利刃。
凌婉兮的意念如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识海。识海内,真正的元神本就因虚弱而蜷缩,此刻被这股恶意猛地拽起,光韵剧烈翻滚,仿佛要被撕裂。
“你听着。”外界凌婉兮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开,带着淬毒般的快意,“你不是总想让那小子走正道吗?我偏要借你这双手——你这当师傅的,亲手把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拖进黑暗。想想吧,看着他褪去一身清光,染上无边魔气,那种滋味……是不是很精彩?”
元神剧烈挣扎,想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属于“凌婉兮”的意念愈发嚣张。
“你想护着他?想让他成为玄黄界的骄傲?我偏不如你所愿。”那意念又逼近几分,带着碾压般的恶意,“从今天起,我就是他师傅。我会教他如何玩弄人心,如何以杀止杀,让他成为你最唾弃的模样——而这一切,都要用你这双手来完成。”
不仅如此,那意念像是要将元神珍视的一切都碾碎,字字如刀:“你毕生守护的正道清规,我会让墨渊亲手撕成碎片;你视若性命的玄黄界安宁,我会借他的手搅成血海炼狱。你曾为救下一城百姓甘愿自毁修为,将来,我便让他为取一枚丹药屠尽整座城镇;你曾对着天地立誓要荡尽邪魔,日后,我便让他成为万魔敬仰的新主。”
“你心中的正义是救人于水火?我偏要教他见死不救,甚至以他人苦难为乐;你信奉的道义是光明磊落?我偏要让他学会背后捅刀,用最卑劣的手段达成目的。”那意念越说越兴奋,带着撕裂般的快意,“你守护的一切,我都会让你的好徒弟亲手摧毁,而你,只能在这识海里眼睁睁看着,连闭眼的资格都没有。”
元神的光韵瞬间黯淡下去,虚弱得几乎要溃散,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外界,凌婉兮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身形再次掠出,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衣袂划破云层,带起的劲风卷起漫天碎雪。
她心中盘算着:万灵秘境的宝物固然诱人,预备若能借秘境之乱挑起各界厮杀,让玄黄界与外域势力拼个两败俱伤,才是更痛快的报复。
但是墨渊更加吸引人。
那小子体内的混沌气是把双刃剑,稍加引导便能让他坠入黑暗。
届时,当师傅的将自己的徒弟引入黑暗,看着他亲手捏碎曾经珍视的正道令牌,看着他用混沌气绞杀那些称颂他为“未来希望”的势力强者,看着他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魔气吞噬。
她能想象到,墨渊跪在自己面前,用那双曾映着星光的眼睛仰望她,声音嘶哑地喊“师傅”,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到那时,她会轻抚他染血的脸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因为这才是你该走的路啊,我的好徒弟。”
而识海内的元神,必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彻底丧失自我意识,陷入沉睡,届时元神便会被其完全掌控,亦或与之融合。
念头刚起,前方虚空突然裂开数道黑缝。
苍诡与幽骨的身影率先破缝而出,骨甲上的符文因恨意灼灼发亮,身后五位伪帝境长老周身翻涌着黑风,更有两百道半步帝境气息如潮水漫涌。
这些身影里,不少骨甲上还留着陈旧的剑痕,那是两纪元前被青岚剑气灼伤的印记。
“凌婉兮!你这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