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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令人窒息的早餐最终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和尴尬中草草结束。
盘子里的食物大多都没怎么动过，除了周诗雨喂给王奕的那几口。
就在林锐禾放下刀叉，用餐巾极其缓慢地擦拭着其实很干净的嘴角时，她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是毫无温度的三个字：王洐川
林锐禾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划开接听，声音是惯常的、不带起伏的平稳：“喂。”
电话那头，王洐川的声音带着机场特有的空旷背景音……
“喂，我在机场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汇合？航班时间还早，但这边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提前处理。”
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同样是冰冷的:董事长
这对在外界看来是强强联合的夫妻，维系着表面的体面，内里却早已是相敬如“冰”多年，所谓的“家”，更像是一个需要共同维护的商业项目。
林锐禾的目光淡淡扫过对面依旧有些蔫蔫的王奕和正关切地看着王奕的周诗雨，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半小时后到。”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这声音让低着头的王奕下意识地抬了抬眼。
“奕奕……”
林锐禾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落在了王奕身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告知意味，
“妈妈参加完婚礼，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完了。公司还有重要会议，我得回去了。”
她顿了一下，视线转向侍立在侧的林叔，吩咐道：“老林，送两位小姐回家。”
她说的“家”，指的是王奕在市区那套（独栋小楼)
王奕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来不及掩饰的失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比如“这么快就走？”“不能多待一天吗？”，但看着母亲那张毫无商量余地，仿佛覆盖着冰霜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是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冷漠：“……哦，算了。走吧。”
林锐禾仿佛没听出女儿语气里的异样，或者说，她选择了无视。
她站起身，动作利落，拿起自己的手包和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餐厅经理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引路……
她没有再看王奕和周诗雨一眼，径直走向餐厅门口。
一辆线条流畅，引擎发出低沉轰鸣的银灰色超跑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外，驾驶座上坐着另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神情严肃的年轻司机。
林锐禾拉开车门，干脆利落地坐进副驾驶位（她习惯掌控，很少坐后座）
超跑低沉地咆哮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瞬间汇入街道的车流，消失在视野里。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王奕还僵在座位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超跑尾气的幻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刚才母亲坐过的位置空荡荡的，却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散发着冷意。
“……走了啊……”
王奕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委屈和尖锐的嘲讽……
“都走好了！反正……反正我早就独立了，我不需要了！谁都不需要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像是在对抗着某种汹涌而来的，名为被抛弃的酸楚。
她努力挺直背脊，想维持那份倔强的冷漠，但眼底迅速弥漫开的水汽却出卖了她……
“一一！”
周诗雨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立刻起身，绕过桌子，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将王奕用力地、紧紧地抱进怀里。
她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像是最安全的港湾，“乖乖……不走，不走！”
周诗雨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在王奕耳边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别怕，一一，别怕……”
她一下下地，轻柔地拍抚着王奕绷紧的背脊，像哄着受惊的孩子。
林叔站在几步开外，垂着眼，大气都不敢喘，眼前的场景让他手足无措。
小姐的爆发和脆弱，周小姐的安抚和拥抱……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一个司机能处理的范畴。
他只能把自己当成背景板，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却为小姐感到难过……
王奕被周诗雨抱着，身体先是僵硬，然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松懈下来。
她反手死死抱住周诗雨的腰，压抑的呜咽声终于控制不住地泄露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姐姐……”
王奕的声音闷在周诗雨的衣料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全然的依赖，
“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我不要在这里……”
这里冰冷，空旷，充满了被遗弃的回忆和母亲冰冷的背影。
“好，好，好！”
周诗雨连声应着，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安抚的魔力，“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回去！回我们的家，回有丢丢的家！”
她一边轻声哄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如坐针毡的林叔。
林叔如蒙大赦，立刻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恭敬却无声地替她们拉开椅子，拿起落在座位上的小包。
周诗雨半扶半抱着情绪崩溃的王奕，慢慢走出餐厅，坐进车里。
林叔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那个真正属于王奕和周诗雨的“家”……
车厢后座，王奕依旧紧紧抱着周诗雨，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把脸埋在她胸前，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周诗雨心疼得要命，一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温柔地，一下下地，极有耐心地拍抚着她的背。
她低声在王奕耳边说着温柔的话语：“乖，一一不怕了……姐姐在呢……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就好了……”
也许是情绪彻底宣泄后的疲惫，也许是周诗雨怀抱的温暖和轻抚带来的安心感，也许是昨夜本就玩得累，
今早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王奕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
在车子平稳的行驶和周诗雨温柔的气息包裹下，她竟就这样靠在周诗雨怀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眉头却微微舒展开来。
周诗雨低头看着怀中王奕沉睡的、带着泪痕却终于安宁下来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用指腹极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意。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王奕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抬头，透过后视镜，对前方开车的林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开稳一点。
林叔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心头也是一软……
小姐只有在周小姐怀里才能睡得这么安稳……他更加放轻了油门。
……
银灰色的超跑在路上疾驰。
林锐禾靠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里，闭着眼，似乎在小憩。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专注开车，车厢内只有引擎的低沉轰鸣。
过了许久，林锐禾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没有看窗外，目光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那双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无意识地微微蜷缩着。
她沉默地看着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许久，才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声，声音轻得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近乎叹息的无奈：
“奕奕……别怪妈妈……不陪你……”
后面的话，消散在引擎的声浪里，无人听见，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封存回那副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
只有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