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沉默了。温天仁关于阴冥之地细节的描述,
无可辩驳地证明了其前世温天仁的身份。而其后关于《冥王诀》的展示,
以及提出的命运拨弄、万我棋局的猜想,更是深深触动了他。
他想起了自己修行路上的种种巧合与身不由己,若这一切背后真有推手……
那前世的恩怨,确实显得渺小又可悲了。
眼前的温天仁,气质沉静,眼神通透,
与记忆中那个狂妄狠辣的形象判若两人,这本身就是重生与改变的最好证明。
权衡利弊,思索那万我可能带来的威胁。
终于,韩立身前悬浮的青竹蜂云剑发出一声轻吟,化作流光没入袖中。
周身的凛冽气息也随之缓缓平复。
他抬头,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深邃与平静,看着温天仁,缓缓道:
“温道友,前尘已矣。阴冥之地之事,韩某信你。
至于万我之论,确需谨慎探究。
既然你我眼下目标并无冲突,这灵缈园中,便依旧以道友相称。”
他没有说完全信任,但给出了基于当前形势和共同利益的暂时和平态度。
温天仁心中暗松,郑重拱手:“理当如此。多谢韩道友。”
一场足以让两人反目成仇、生死相搏的危机,暂时化解于无形。
信任的裂痕依然存在,前世恩怨也并非一句话就能彻底抹去,
但至少,一个基于共同利益和未知威胁的、脆弱而现实的同盟,在这灵缈园中初步建立。
危机暂时解除,灵缈园中的气氛却并未立刻恢复到之前的平和。
一种无形的、混合着前世记忆与今生认知的尴尬与审视,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韩立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温天仁那张毫无遮掩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肤质因阴煞之气与木灵之气调和更显莹润,
组合在一起确实堪称俊美无俦,
甚至比前世记忆中那个带着阴鸷的温天仁,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邪魅风华。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重生一回,莫非连容貌也精进了?”
韩立心中不免腹诽一句,他自己相貌普通,对此虽不甚在意,
但对比之下,仍觉得有些……碍眼。
尤其是一想到这张脸属于前世那个被他亲手所杀之人,
如今却顶着这般容貌与自己平静对话,这种感觉更是怪异。
但数年来墨辰给他留下的沉稳、博闻、道心坚毅的印象,
又不断覆盖着前世那个狂妄的影子,让他心中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温天仁似乎察觉到了韩立那细微的打量,
他并未介意,反而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
“韩道友,既已坦诚,这灵缈园也非久留之地。接下来,该设法离开了。”
韩立收敛心神,点了点头,指向之前有所感应的方向:
“韩某此前探查,那边空间壁垒似有异样波动,
或为薄弱点,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通往更危险之地。”
“总好过困守于此。”温天仁神色平静,
“此地灵气已大不如前,你我也各有所得,是时候离开了。”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稳固的元婴后期修为,
以及身旁这位暂时达成和解的老对手,心中对前路并无畏惧。
两人不再多言,化作两道遁光,一青一灰,向着韩立所指的方向谨慎飞去。
沿途,依旧是那些凋零的亭台楼阁和略显稀疏的灵草园圃。
沉默飞行了片刻,温天仁忽然再次开口,
语气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感慨的轻松:
“说起来,韩道友或许不信。
你是我重生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晓我全部秘密的人。”
韩立飞行中的身影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听着。
温天仁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
重生之事,系统之秘,万我之谜……
这些压在心头的巨石,无人可诉。
便是师门长辈,亦不敢全然透露。
唯有韩道友你……既是前世了结因果之人,亦是今生窥见棋局可能的同道。
告诉你这些,反而让我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的话语中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一种卸下部分重担的坦然,
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将对方视为特殊存在的信任。
韩立沉默着,心中却是一动。他自然能听出温天仁话中的真诚。
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高风险的信任。
联想到对方重生后的经历,背负着如此多诡异沉重的秘密,
却能与自己在这灵缈园中平和相处数年,这份心性,确实与前世判若两人。
他心中的那份警惕,在不自知中,又淡化了一分。
“温道友的秘密,韩某会守口如瓶。”
韩立最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算是接受了这份特殊的坦诚。
温天仁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似乎对韩立这平淡的回应颇为满意。
他没有再就这个话题深入,转而道:“前方空间波动似乎更明显了,小心些。”
两人很快来到了灵缈园碎片的边缘地带。
这里的景象与内部迥异,不再是祥和的仙境,而是呈现出一种破碎与混乱的景象。
大地断裂,露出下方混沌的虚空乱流,天空也不再完整,
道道扭曲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伤疤,不时吞吐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唯有正前方,一片看似薄弱、微微扭曲的光幕,散发着相对稳定的空间波动。
“就是那里了。”韩立停下遁光,神情凝重地看着那片光幕,“穿过它,不知会抵达何处。”
温天仁也仔细观察着,他的空间感知远超同阶,
能清晰地感觉到光幕后面连接着一个不稳定且充满未知的通道。
“通道不算稳固,但以你我如今之力,
联手护持,通过应当无碍。只是另一端的情况,无法预知。”
他看向韩立,眼神中恢复了合作时的锐利与冷静:
“韩道友,看来你我这次,又要同舟共济了。”
韩立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前世的恩怨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
面对共同的未知前路,当下最重要的,
是身边这个实力足够、且暂时可以信任的盟友。
“走吧。”
没有更多犹豫,两人周身灵光暴涨,韩立祭出层层防护法宝,
温天仁则展开幽寰幡,洒下片片清辉护住二人。
他们化作一道融合的青灰流光,谨慎而又坚定地,一头撞向了那片扭曲的光幕。
光芒一闪,两人的身影瞬间被吞噬。灵缈园碎片再次恢复了亘古的寂静。
但快被薅秃了的灵植与几近稀无的木灵之气见证了曾经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