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了啸音蝠虫的猎杀范围,队伍钻入了一片更为古老的针叶林。高耸入云的巨树遮天蔽日,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腐烂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腐殖质的混合气味,暂时掩盖了之前战斗留下的血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穿过林梢的声音都显得微弱而遥远。这种异常的静谧比之前的尖啸更让人心头发毛,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屏息凝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都别放松警惕,”秦山压低声音,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每一片阴影,“这地方静得反常。”
“猴子”点了点头,他像真正的灵长类一样,手脚并用地攀上一棵大树,在枝桠间隐匿身形,向前方和侧翼侦查。张勇则放缓呼吸,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贾戈武紧握着腰间的一把骨质短刀——这是用之前猎杀的虫兽利爪打磨的,感受着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麻兵被绳子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张勇身后,他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断瞟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进行某种计算或祈祷。
贾戈武一边警戒,一边在脑海中回味着刚才对抗啸音蝠虫时的感觉。那种将时停范围精确压缩到单一目标的能力,似乎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这不仅降低了能量消耗,更重要的是,隐蔽性更强,在混战中更具战术价值。
“钥匙,”他尝试在心中沟通,“刚才那种局部凝滞,我能应用到其他方面吗?比如…感知?”
“能量…运用…形式多样…”“钥匙”的回应带着一丝近乎赞许的意味,“精神…可延伸…如同…触角…感知…生命波动…能量流动…”
精神触角?感知生命波动?
贾戈武心中一动,他闭上眼,努力排除周围环境的干扰,将意念集中,尝试着如同“钥匙”所说,将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触角般向外延伸。
起初,周围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渐渐地,他“看”到了。
在他精神感知的范围内,出现了几个明亮程度不一的光点。
最亮的是身边的秦山、张勇和树上的“猴子”,他们如同燃烧的火炬,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稍暗一些的是麻兵,他的光点带着一种晦暗不明的波动。
而在更远处,树林的深处,他感知到了一些微弱、冰冷、充满野性的光点,那是潜伏的虫兽,它们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甚至能模糊地分辨出这些虫兽光点的属性——有的稳定而厚重,可能是甲壳类;有的飘忽而迅捷,可能是敏捷型的猎手;还有的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带着腐蚀意味的波动。
这种感知范围不大,大约只有周身二三十米,而且维持起来对精神是不小的负担,但它提供了一种远超视觉和听觉的预警手段!
贾戈武猛地睁开眼,低声道:“山哥,左前方大概二十米,那块覆满苔藓的巨石后面,有东西。生命反应很弱,但带着…毒性的感觉。”
秦山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了个手势。队伍瞬间停下,呈防御阵型。“猴子”在树上也调整了方向,弩箭悄无声息地对准了贾戈武所指的位置。
张勇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皮囊,里面是他配制的驱虫药粉。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那块巨石还有五六米的地方,将药粉撒了出去。
药粉带着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几乎是同时,那块“巨石”动了!不,那不是巨石,而是一只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虫兽!它体型扁平,像一块巨大的地衣,身体边缘骤然掀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如同真菌菌褶般的结构,喷出一股淡紫色的雾气!
雾气所过之处,地上的松针迅速枯萎变黑,发出滋滋的轻响。
“是‘瘴衣虫’!”张勇迅速后退,脸色难看,“妈的,这东西的孢子有剧毒和腐蚀性,吸入或者皮肤接触都够呛!”
幸好贾戈武提前预警,张勇又及时使用了驱虫粉将其逼出,否则队伍一旦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猴子”在树上扣动扳机,一根淬毒的短矢精准地射入瘴衣虫暴露出的柔软腹部。那虫兽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喷出的毒雾变得稀薄,最终瘫软下去,颜色迅速变得灰败,真正如同一块死去的苔藓。
危机解除,众人都松了口气,看向贾戈武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异和探究。
“戈武,你怎么发现的?”秦山直接问道。这种感知能力,已经超出了普通“超人类基因”的范畴。
贾戈武早已想好说辞,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半真半假地说:“可能是…之前对抗音波攻击的后遗症?或者是我的能力在压力下有了新变化?我能模糊地感觉到附近生命的…‘气息’。”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
末世之后,人类基因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在生死关头觉醒新能力或原有能力变异的情况并非没有先例。秦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能力!继续保持警惕。”
队伍继续在寂静的森林中穿行。有了贾戈武的精神感知作为补充,他们成功规避了好几处潜伏的危险——一只伪装成树根的蛇藤虫,一群栖息在枯木中的毒刺蜂虫。
然而,这种相对的顺利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穿过一片林间空地时,走在最前面的秦山突然蹲下身,示意大家隐蔽。
空地边缘的泥地上,留着几处清晰的痕迹。那不是虫兽的足迹,而是人类的脚印!脚印杂乱,至少有四五个人,而且看起来刚留下不久。
“不是我们的人。”秦山仔细观察后,沉声道。村落狩猎队的靴底花纹他认得。
“是其他村落的狩猎队?还是…”张勇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麻曦。
秦山沿着脚印仔细观察,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在一处脚印旁边,发现了一个用利器刻在树干上的、极其隐蔽的标记——一个抽象的、扭曲的螺旋图案,中心点缀着一个点。
“是麻曦队伍的标记。”秦山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们果然也在这片区域活动,而且…走在我们前面。”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被这样一个危险的对手缀在前面,如同头顶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更糟糕的是,秦山在追踪这些脚印一段距离后,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几棵树的树皮被利爪撕裂,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和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从现场遗留的几片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甲壳碎片来看,与他们交手的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虫兽。
“是‘刃甲蜈蚣’的甲壳,”秦山捡起一片碎片,用手指捻了捻,“这东西成群出没,非常难缠。麻曦的队伍在这里遇到了,看样子付出了代价。”
他们顺着打斗痕迹和脚印继续追踪,想要了解更多信息。然而,在追踪了不到一里地后,脚印和痕迹突然诡异地消失了,仿佛那支队伍凭空蒸发,或者…被什么东西彻底抹去了。
只有一片被压倒的草丛和几滴新鲜程度不同的血迹,暗示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未知的敌人,消失的踪迹,潜藏在暗处的虫兽…碧玉山脉的恶意,如同这越来越浓的暮色,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天快黑了,不能再走了。”秦山看着逐渐暗淡的天光,做出了决定,“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扎营。今晚,所有人轮流守夜,眼睛都给我放亮一点!”
他们找到了一处由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形成的天然石缝,入口狭窄,内部空间尚可。清理掉一些小的爬虫后,队伍挤了进去,用石块和荆棘堵住大半入口,只留一个观察和通风的缝隙。
篝火再次燃起,驱散着石缝内的阴冷和潮湿。
但这一次,火光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