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的“嗡嗡”声在荒野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玩意儿说是全地形，但实际体验跟“舒适”俩字完全不沾边。李慕云用废零件拼凑的悬挂系统聊胜于无，每次碾过石块或坑洼，贾戈武都能感觉自己的尾椎骨在抗议。灰影倒是稳如泰山地坐在板车尾部，它的合金躯体对颠簸毫无反应，只有眼眶里的蓝光随着地形起伏轻微闪烁，像在记录沿途数据。
“李教授，”贾戈武调整了下坐姿，试图找个不那么硌人的角度，“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半路散架？”
“理论上是安全的。”李慕云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个简易的能量检测仪——他在监测板车动力核心的稳定性，“我加固了主要连接点，能量回路也做了冗余设计。就算某个部件失效，备用系统也能维持基础运行至少……十二小时。”
“听见没？”猴子坐在板车另一侧，手里摆弄着从敌人装备里拆出来的一个零件，“李教授说‘理论上安全’，翻译成人话就是：‘掉链子别怪我，我提前打过预防针了’。”
贾戈武笑了。猴子这话糙理不糙。
天色渐渐暗下来。按周慧男给的地图，他们今晚应该在一条干涸的河床附近扎营——那里相对隐蔽，有天然屏障，而且五十年前这里应该是个旧纪元的公路休息站，或许能找到些能用的东西。
“前方三百米右转。”李慕云看着地图投影，“注意，地图标注这附近可能有‘沙地蝎虫’巢穴，群居，毒性中等，但一般不主动攻击大型目标。”
“只要别惹它们就行。”贾戈武说。
但荒野从来不会按计划行事。
板车刚拐进河床区域，灰影突然站起，眼眶蓝光骤亮。几乎同时，贾戈武的精神感知捕捉到了异常——地下有东西在移动，不止一个，而且速度很快。
“停车！”他低喝。
猴子猛地拉下紧急制动杆——这杆子是他临时加装的，原理简单粗暴，就是用机械卡扣锁死驱动轮。板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沙地上拖出两道痕迹，堪堪停住。
就在板车停下的位置前方五米，沙地突然炸开！
三只土黄色的虫兽从地下钻出，每只都有野狗大小，甲壳粗糙如砂石，尾部高高翘起，末端是闪着幽蓝光泽的毒刺。它们的复眼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的光，口器开合，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沙地蝎虫……”李慕云快速识别，“但体型比资料记载的大了至少百分之三十。而且它们通常不会这么有攻击性——”
话没说完，其中一只蝎虫猛地扑向板车！
灰影动了。
它从板车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右拳已经砸出。记忆金属激活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精准命中蝎虫的头部甲壳。
“咔嚓！”
甲壳碎裂，绿色的体液溅出。蝎虫被打得翻滚出去，但另外两只趁机从侧面扑向板车上的三人！
“低头！”贾戈武吼道，同时发动“局部时空凝滞”。
扑向猴子的那只蝎虫动作骤然减速，像陷入粘稠的糖浆。猴子趁机抄起手边的金属扳手——那是他修车用的工具，狠狠砸在蝎虫的复眼上。
“噗嗤。”
复眼爆开，蝎虫惨嘶着后退。
但第三只蝎虫的目标是李慕云。这位科学家反应不及，眼看毒刺就要扎下——
“嗡！”
一面淡金色的能量盾突然在李慕云身前展开。是灰影左肩的护盾发生器——虽然主发生器送修了，但钥匙在出发前给灰影加载了一个临时的微型护盾模块，能量有限，只能持续三秒。
毒刺撞在护盾上，被弹开。
就这三秒，贾戈武已经抽出了能量手枪，瞄准，扣动扳机。
淡蓝色的能量束击中蝎虫的尾部连接处——那里是甲壳最薄弱的位置。蝎虫的毒尾应声而断，掉在地上还在抽搐。
战斗在十秒内结束。
三只蝎虫，一死两伤。伤的那两只挣扎着钻进沙地，逃走了。
“什么情况？”猴子喘着气，手里还攥着沾满绿色体液的扳手，“周姐不是说这玩意儿一般不主动攻击吗？”
贾戈武蹲在死去的蝎虫旁，用匕首翻开它的甲壳。在头部后方，他看到了熟悉的东西——一小块黑色晶片，嵌在甲壳与肌肉的连接处。
“生物芯片。”他说，“它们被控制了。”
李慕云走过来，用检测仪扫描晶片：“信号很弱，应该是远程指令的残留效应。芯片本身没有主动发射功能，只能接收。”
“所以有人在这附近控制过虫兽？”猴子环顾四周，“基因蓝图公司的人？”
“不一定。”贾戈武站起身，看向河床深处，“也可能是别的势力。周教授说过，除了基因蓝图，还有其他组织在研究虫兽操控技术。”
钥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微弱的能量残留，方向河床上游，距离约八百米。特征与旧纪元军用能量武器吻合，但不是基因蓝图公司的标准制式。”
“过去看看。”贾戈武决定，“灰影，警戒。猴子，李教授，你们留在板车这里，保持通讯。”
“我跟你去。”猴子说。
“两个人目标小。”贾戈武拍拍他肩膀，“看好家，万一有事，你负责带李教授撤。”
猴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贾戈武的眼神，最终点点头：“小心点。”
贾戈武带着灰影，沿着河床向上游摸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但荒野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传来不知名虫兽的嘶鸣，风刮过干涸的河床，带起沙砾打在甲壳和岩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贾戈武的精神感知全开，三十米范围内的生命波动、能量流动，都在他脑海中形成清晰的图像。
走了大概六百米，他看到了痕迹。
河床一侧的岩壁上有明显的灼烧痕迹——是高能武器留下的，不是能量手枪那种小功率武器，更像是便携式能量炮。地面散落着一些金属碎片，还有几滩已经干涸的暗绿色液体，是虫兽的血。
“战斗发生在大约二十四小时前。”钥匙分析道，“一方使用标准军用能量武器，另一方是虫兽——至少五只，种类不同，但都有芯片控制痕迹。”
贾戈武捡起一块金属碎片。碎片边缘整齐，是某种装备的外壳，上面有喷涂的编号，但已经磨损看不清。他翻过来，在背面看到了一个标志——
不是基因蓝图公司的三叶螺旋。
而是一个简单的齿轮图案，中间嵌着一把剑。
“这是……”贾戈武皱眉。
“铁砧镇的标志。”钥匙调出数据库，“旧纪元‘重工业复兴委员会’的徽记演变而来。铁砧镇的前身就是该委员会的一个避难所。”
铁砧镇的人在这里打过仗？
而且对手是芯片控制的虫兽。
贾戈武继续搜索，在岩壁下一个隐蔽的凹陷处，他找到了更多东西：几个用过的能量弹匣、一卷破损的绷带（上面有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战术记录仪——屏幕碎了，但存储模块似乎完好。
他收起记录仪，正准备离开，灰影突然发出预警信号。
有东西在靠近。
不是从地面，是从空中。
贾戈武抬头，看到夜空中一个暗红色的光点正在快速移动——是无人机，但体型比之前见过的更大，机腹下有明显的武器挂载。
“隐蔽！”他低喝，和灰影同时躲进岩壁的阴影中。
无人机在河床上空盘旋了两圈，机头的扫描仪发出淡红色的光束，扫过地面上的战斗痕迹、血迹、还有贾戈武刚刚站过的位置。
然后它停住了。
悬停在半空，机腹的武器挂载开始转动，对准了岩壁的方向。
“被发现了？”贾戈武握紧能量手枪。
但无人机没有开火。
它侧面的一个指示灯开始有规律地闪烁——三短一长，重复三次。
“这是……”钥匙识别出信号，“旧纪元军用通讯协议的简易版本，意思是：‘身份识别，否则开火’。”
贾戈武思考了一秒。
然后他从阴影里走出来，举起双手——同时，用精神力向灰影传达指令：准备干扰无人机信号，但别动手。
无人机的高度下降了些，扫描光束落在他身上。
几秒后，一个经过处理、不带感情的声音从无人机底部的扬声器传出：
“未知目标，报出身份和来意。你有十秒。”
贾戈武深吸一口气。
“贾戈武，”他说，“受周慧男——代号‘夜莺’——委托，前往铁砧镇见雷山镇长的。”
无人机沉默了。
五秒。
十秒。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多了一丝……诧异？
“证明。”
贾戈武从怀里掏出周慧男给的金属牌，举过头顶。
无人机的扫描光束集中在金属牌上。又过了几秒，机腹的武器挂载收回，指示灯从红色变成绿色。
“跟着无人机。”声音说，“保持距离五十米。不要有多余动作。”
无人机开始向前飞行，速度不快，显然是让他们跟上。
贾戈武回头看了一眼板车的方向，用简易通讯器——这是猴子用敌人装备零件改的，有效距离一公里——给猴子发了条加密信息：“遇到铁砧镇侦察单位，正在跟他们接触。保持原位，等我信号。”
然后他跟上无人机。
灰影沉默地跟在身后，它的视觉系统记录着沿途的一切地形、能量信号、以及无人机本身的特征。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河床尽头出现了一片废墟——是旧纪元的建筑残骸，大部分已经被沙土掩埋，只有几堵断裂的混凝土墙还矗立着。无人机飞向其中一堵墙，在墙后消失了。
贾戈武跟过去，发现墙后有个向下的入口，有简易的伪装遮盖。
入口处站着两个人。
都穿着土黄色的伪装服，手持造型粗犷但显然实用的能量步枪。其中一个年纪稍大，脸上有疤痕，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个年轻些，但握枪的姿势很稳，显然是老手。
“牌子。”年长的那个伸出手。
贾戈武把金属牌递过去。
那人仔细检查了金属牌，又看了看贾戈武，最后目光落在灰影身上：“战斗傀儡？旧纪元技术？”
“修复改良版。”贾戈武说。
“周慧男还活着？”那人问。
“活着，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让你来干什么？”
“谈合作。”贾戈武直截了当，“对抗基因蓝图公司，还有他们那个‘收割者’项目。”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
年长的那个收起枪，侧身让开入口：“进去说话。镇长在里面。”
贾戈武点点头，走进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