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轩又要出征了,这次是去西境。说真的,我这心里比上次他去北狄还要难受。西戎人凶残是出了名的,听说他们打仗都不要命,还会用些阴毒手段。
今儿个一大早,宫里就忙活开了。兵部的官员进进出出,承宇在前殿应付他们,承轩在后殿收拾行装。我看着他一件件检查铠甲兵器,那认真的模样,哪还像小时候那个连弓箭都拉不开的小娃娃。
二哥,承玥抱着个大大的包袱跑来,这是玥玥给你准备的!
打开一看,里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手炉、蜜饯、她最宝贝的布娃娃,甚至还有她偷偷藏起来的糖块。小丫头一件件往外掏,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给二哥暖手,这个给二哥解馋,这个陪着二哥睡觉...
承轩被她逗笑了,蹲下身摸摸她的头:二哥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这些你留着,等二哥回来再吃。
承玥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我赶紧把她搂进怀里:玥玥乖,二哥是去办正事。等二哥打了胜仗回来,娘亲给你做新衣裳。
正说着,苏婉清来了。她伤势还没好利索,走路还有些不稳,手里却紧紧攥着个小布包。
二殿下,她把布包递过来,这里头是些药材,西境风沙大,若是眼睛不适,用这个煮水熏洗...
承轩接过布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的伤...可好些了?
劳殿下挂心,好多了。她垂下眼帘,声音轻轻的。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直叹气。这两个孩子,明明彼此有意,却总是这样客气疏离。也是,现在这情形,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午膳时,萧绝特意从朝会上赶回来。这些日子他为西境的事操劳,眼看着又清瘦了些。
轩儿,他给承轩夹了块酱牛肉,到了西境,凡事多与陈老将军商议。他征战多年,经验丰富。
承轩点头:儿臣明白。
还有,萧绝沉吟片刻,西戎人狡诈,最擅长偷袭。你们安营扎寨时,务必在周围布设陷阱。
承宇接话道:粮草儿臣已经安排妥当,分三路运送,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他们父子三人讨论军务,我突然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们还都是围在我身边要糖吃的孩子,如今却已经能担起江山社稷的重任了。
用过午膳,我去太医院给承轩准备伤药。太医正听说我要亲自配药,吓得直摆手:娘娘,这些粗活让臣等来做便是。
不必,我挽起袖子,本宫的儿子,本宫自己照顾。
其实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学过几年医术,只是入宫后很少亲自配药了。当归、三七、血竭...一味味药材在我手中称量、研磨,每一下都带着为娘的心疼。
傍晚时分,我去看望苏婉清。她正在院里晾晒药材,见我来忙要行礼。
不必多礼。我在石凳上坐下,伤势如何了?
她浅浅一笑:谢娘娘关心,已经无碍了。
可我瞧她脸色还是苍白得很。这姑娘,总是这样要强。
婉清啊,我轻声道,等轩儿这次回来,本宫就给你们把婚事定了。
她手一颤,晾了一半的药材洒了一地。
娘娘...她慌忙蹲下身去捡,声音有些发颤,民女...民女身份卑微,不敢高攀...
我扶起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傻孩子,在本宫心里,你早就是自家人了。
她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夜我睡得不安稳,半夜起身想去看看承轩,却发现他书房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他正对着一幅西境地图出神。
娘亲。他见我进来,忙起身相迎。
我在他身边坐下:怎么还不睡?明日就要出发了。
他望着地图上标红的西戎据点,轻声道:儿臣在想,三皇叔此刻会在哪里。
这话让我心里一紧。是啊,那个藏在暗处的毒蛇,此刻一定在某个角落窥视着我们。
娘亲,承轩突然问,若是...若是儿臣这次回不来...
胡说!我急忙打断他,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儿臣只是说万一。若是儿臣回不来,请娘亲...替儿臣照顾好婉清。
我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意:自己的媳妇自己照顾,娘可不管。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轩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拂晓,出征的号角吹响了。校场上,旌旗猎猎,将士们整装待发。承轩一身银甲,在晨光中英姿勃发。
我亲手给他系上披风,又整了整盔缨:记住娘的话,平安回来。
他重重点头,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当看见站在角落的苏婉清时,他的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大军开拔,马蹄声震天动地。我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消失在视线里。
回宫吧。萧绝轻声道,要相信咱们的儿子。
是啊,要相信他。可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空落落的呢?
回到宫里,承玥红着眼睛问我:娘亲,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摸摸她的头:等院子里的梅花开了,二哥就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去佛堂祈福。苏婉清也常来,一跪就是大半天。有时我看见她对着佛像默默垂泪,心里就更难受了。
这日收到承轩的第一封军报,说大军已抵达西境,正在与陈老将军商议布防。信写得很简短,但我还是从字里行间看出了西境局势的紧张。
晚膳时,承宇说起朝中有人弹劾承轩年少轻狂,不堪重任。
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承宇气得脸色发青,有本事他们去西境试试!
萧绝倒是很淡定:不必理会。等轩儿打了胜仗,这些人自然就闭嘴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有时候比战场上的刀剑更伤人。
又过了几日,边关传来消息,西戎人开始频繁骚扰边境。虽然都是小规模冲突,但明显是在试探我军虚实。
这天夜里,我梦见承轩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我想上前扶他,却怎么也够不着。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
推开窗,发现苏婉清独自站在院里,望着西边的天空出神。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问。
她转过身,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民女...心里不踏实。
我走到她身边,发现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佩。
担心轩儿?
她轻轻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娘娘,若是...若是二殿下有什么不测,民女...
不会有事的。我握住她冰凉的手,轩儿答应过会平安回来,他就一定会做到。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又何尝不害怕呢?
十天后的一个傍晚,八百里加急送来了西境战报。当听到初战告捷四个字时,我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承宇念着战报:...二殿下率精兵夜袭敌营,歼敌三千,缴获粮草无数...
苏婉清在一旁听着,眼泪止不住地流,可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然而战报的最后,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揪了起来——承轩在追击敌军时中了埋伏,虽然突围成功,但手臂受了箭伤。
伤得重不重?我急忙问。
信使回道:殿下不让细说,只道是皮外伤。
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当晚,我连夜配了金疮药,让信使快马加鞭送回西境。苏婉清也赶制了几个药枕,说是对伤口愈合有帮助。
夜深人静时,我对着西方默默祈祷:轩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娘等着你,婉清也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