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裂缝？”
陈凡捏着那张从地缝里伸出的苍白小手上取下的纸条，眉头微挑。纸条上的字迹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冰冷，末尾那句“逾期不理，世界重启提前”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心理活动： 呵，这就开始派活了？效率倒是挺高。看来这董事长的位置，还真不是坐着收债那么轻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新账簿——封面上的“世界重启债”五个血字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着不祥却又令人心安的光芒。心安，是因为如今他是债主，而非欠债的猪猡。
“董事长……我们，真的要去吗？”阿雅站在门口，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探头看了看大厅内满地的黑灰和那套冒着墨汁怪味的茶具，小脸有些发白。刚才里面传来的种种恐怖动静，让她心有余悸。
陈凡转过身，脸上那抹属于“贪婪股东”们的扭曲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嘲讽和一丝跃跃欲试的复杂神情。
“不去？”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条，语气带着点玩世不恭，“你没看见吗？逾期要提前重启世界。我刚当上老板，可不想这么快就跟着公司一起破产清算。”
他走到那张由股东灵体碎片拼成的、椅背上刻着巨大“债”字的高背椅前，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冰冷的椅背。
（心理活动： 权能是收上来了，但怎么用，用多少，还是个问题。这些老鬼一个个奸猾似鬼，交给我的权能核心未必没有留下后门。这第一次出手，得挑个合适的‘工具’，既要把事办好，也得顺便敲打一下他们。）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入手中的账簿。
账簿内部并非纸页，而是一片混沌的空间，里面悬浮着刚刚收缴来的各色“权能筹码”——代表瘟疫的墨绿脓包心脏、缠绕着噩梦呓语的暗紫光球、散发着血腥味的猩红结晶、刻满诡异符文的骨片……它们像被驯服的野兽，在“债务”的锁链下安静蛰伏，却又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陈凡的目光在这些权能筹码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枚颜色最为深沉、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筹码上。那是从“千年鬼王”身上剥离出的“鬼域”权能的一部分，代表着对一定区域内阴气、鬼物的绝对支配与空间封锁。
（心理活动： 裂缝……听起来像是空间层面的问题。用‘鬼域’权能进行封锁和压制，应该是对症下药。而且，鬼王那老小子之前跳得最欢，先用他的力量，正好看看他是不是老实了。）
选定了“工具”，陈凡的意识退出账簿。他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阿雅，想了想，从怀里（或者说，是从账簿附带的小小储物空间里）摸出那枚得自万宝楼的“清心镇魂符”，递了过去。
“拿着，贴在身上。等下要去的地方，恐怕不太平。”
阿雅连忙接过，依言将符箓贴在胸前。一股清凉之意扩散开来，让她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不少。“谢谢陈凡大哥……不，谢谢董事长。”
陈凡被这称呼逗得一乐，摆摆手：“还是叫陈凡大哥顺耳。走吧，让我们去看看，这‘虚无裂缝’是个什么玩意儿，值不值得我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他并未走向来时的门口，而是抬脚，轻轻跺了跺地面。
嗡——！
脚下的黑白棋盘格再次亮起，只是这一次，所有的格子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属于账簿的血色光芒。光芒流转，空间扭曲，陈凡和阿雅的身影瞬间从死寂的董事会大厅消失。
……
几乎是同一时间，阳间，江北市。
原本该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商业区，此刻却被一片诡异的灰雾所笼罩。灰雾的边缘不断扭曲、蠕动，仿佛活物，将试图靠近的警车、消防车以及看热闹的人群远远推开。雾中，隐约可见高楼大厦的轮廓，但它们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扭曲而不真实，更深处，则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空无”。
刺耳的警报声、人群的惊呼哭喊、官方人员的喇叭警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后退！所有人后退！不要靠近警戒线！”
“报告！三号、七号探测队失联！信号在进入灰雾三米后完全中断！”
“物理探测无效！能量读数混乱！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临时指挥车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负责此次事件的指挥官额头满是冷汗，看着屏幕上那片不断缓慢扩大的灰雾区域，以及区域中心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裂缝”，感到一阵无力。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
就在这时，指挥车内的所有屏幕猛地一闪，雪花过后，变成了一片血红。血红的背景上，浮现出一行冰冷的黑色字体：
【阴间财团（临时）资产管理部提示：江北市“虚无裂缝”事件已由我司接管。无关人员请于三分钟内撤离至安全距离（半径五公里外）。逾期滞留造成的一切人身及财产损失，我司概不负责。】
【备注：此乃不可抗力，保险理赔请参考条款第7页第3项。】
指挥车内一片死寂。
“阴……阴间财团？资产管理部？”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结结巴巴地念出声，脸上写满了荒谬。
指挥官的脸皮抽搐了几下，猛地抓起通讯器：“联系上级！快！询问这是哪个部门的特殊代号？！还有，谁能告诉我这该死的‘备注’是怎么回事？！”
然而，通讯器里只传来一阵沙沙的杂音。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灰雾依旧在缓慢扩散，那中心的黑暗裂缝，仿佛一张嘲笑的巨口。
就在三分钟时限即将到达的刹那——
商业区中心，灰雾最浓郁的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下一刻，两道身影凭空出现，缓缓降落。
正是陈凡和阿雅。
陈凡依旧穿着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普通外套，但他手中那本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账簿，以及他脚下自动蔓延开来的、将周围灰雾都排斥开的血色棋盘格虚影，让他显得无比诡异而强大。
阿雅紧紧跟在陈凡身后，小脸煞白，胸前的清心镇魂符散发着微光，帮她抵御着来自灰雾和那裂缝的、直抵灵魂深处的冰冷与虚无感。
（心理活动： 这就是虚无裂缝？感觉……比地底的邪源还要空洞，还要可怕！）
陈凡落地，目光直接投向那片扭曲灰雾中心的黑暗裂缝。那裂缝并不大，约莫一人多高，边缘不规则，像是一块被强行撕开的空间伤疤。从中散发出的，并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纯粹的“无”，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被抹消了。
“啧，看着就晦气。”陈凡撇撇嘴，像是在评价一件品相不好的抵押物。
他能够感觉到，怀中账簿对那片“虚无”传递出明显的排斥和警告之意。同时，那枚代表“鬼王鬼域”的黑色筹码也在微微震动，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
（心理活动： 果然，空间属性的权能对此有所感应。看来思路没错。）
他没有犹豫，心念催动账簿。
哗啦——
账簿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正是“千年鬼王”的名字以及其后那串猩红的欠债数字。陈凡伸出食指，在那枚悬浮在账页上的黑色筹码上轻轻一点。
“以债主之名，令：鬼域·森罗万象，临！”
嗡！
黑色筹码骤然爆发出浓稠如墨的黑暗，这黑暗并非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森严、霸道、掌控一切的意志！它如同活物般从账簿中涌出，迅速向四周扩散，与陈凡脚下血色的棋盘格虚影融合。
刹那间，以陈凡为中心，半径数百米内的景象彻底改变！
扭曲的灰雾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排开、压缩，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壁垒。原本现代的商业街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森诡异的古代街巷幻影——残破的牌坊、飘荡的白色灯笼、若隐若现的鬼影、以及耳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泣与锁链拖动声！
这是鬼王权能所化的“森罗鬼域”在此地的投影！
鬼域一成，那“虚无裂缝”的扩张势头顿时被遏制住了。它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边缘的扭曲变得剧烈起来，散发出更加浓烈的不详气息。
“吼——！”
似乎是被鬼域的力量激怒，从那裂缝深处，传来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空洞与饥渴的咆哮。紧接着，数条由纯粹“虚无”构成的、如同触手般的黑影，猛地从裂缝中探出，闪电般抽向陈凡和他展开的鬼域！
这些虚无触手所过之处，连鬼域幻化出的景象都被悄然抹去一部分，仿佛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
（心理活动： 有点意思，不仅能吞噬物质，连能量和幻象都能“虚无化”？）
陈凡眼神一凝，不敢大意。他能感觉到，鬼域的力量正在被那些触手快速消耗。
“力度不够？那就加点利息！”
他冷哼一声，再次引动账簿。这一次，他同时点向了代表“瘟疫婆”的墨绿筹码和代表“梦貘”的暗紫筹码。
“瘟疫·腐魂之息！”
“梦魇·永眠低语！”
墨绿色的瘟疫毒雾与无声无息的梦魇波纹，融入森罗鬼域之中。毒雾缠绕上虚无触手，试图腐蚀其结构；梦魇低语则直接穿透空间，冲击着裂缝背后可能存在的意识。
然而，效果甚微。虚无触手几乎免疫了瘟疫的腐蚀，对精神层面的梦魇攻击也毫无反应，依旧执着地撕扯着鬼域，并且有更多的触手正在从裂缝中钻出！
（心理活动： 物理攻击无效，能量侵蚀效果差，精神攻击无视……这东西还真棘手！难怪纸条上说得那么严重。）
陈凡眉头紧锁，快速思索着对策。他尝试调动其他权能，但“血祭”、“鬼咒”之类的能力，面对这种“虚无”属性，似乎都难以奏效。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动用更强大、但也可能更不稳定的权能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身旁紧紧抓着他衣角、脸色苍白的阿雅，以及她怀中那枚散发着温暖光晕的源石。
（心理活动： 等等……虚无……吞噬一切……源石……生命与创造……）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凡的脑海。
这“虚无裂缝”的本质，是绝对的“无”，是终结，是湮灭。而阿雅的源石，蕴含的却是最本源的生命力与创造之力，是“有”的极致！
或许……以“有”对“无”，才是关键！
“阿雅！”陈凡立刻喊道，“把你的源石力量，注入到我展开的这片鬼域里！不要保留！”
阿雅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对陈凡有着绝对的信任。她立刻双手捧起源石，闭上眼睛，全力催动。
嗡——！
金红色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从源石中绽放开来，与周围阴森冰冷的森罗鬼域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这光芒并未被鬼域排斥，而是在陈凡有意识的引导下，缓缓融入其中。
奇迹发生了！
当源石的生命之力融入鬼域，那被虚无触手抹消的部分，竟然开始缓慢地重新“生长”出来！虽然速度很慢，但确确实实是在修复！
更重要的是，那些虚无触手在接触到混合了源石之力的鬼域边缘时，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如同烧红的铁块碰到了冷水，猛地缩了回去！
“有效！”陈凡精神一振！
他立刻加大了对源石力量的引导，同时全力催动鬼域权能，以源石之力为“材料”，不断修复和加固被虚无侵蚀的区域，并开始反向挤压那片裂缝！
金红色的生命之光与森罗鬼域的黑暗诡异融合，形成了一种既矛盾又和谐的全新力场，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收拢的磨盘，一点点地将那“虚无裂缝”包裹、挤压！
裂缝剧烈地颤抖起来，从中传出的咆哮充满了痛苦与愤怒，更多的虚无触手疯狂抽出，却在那蕴含着“生”之力的壁垒前纷纷溃散、消融。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陈凡能感觉到账簿中储存的“鬼王权能”在飞速消耗，阿雅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源石的光芒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心理活动： 不能拖下去！必须一击必杀！）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猛地将意识沉入账簿最深处，那里，悬浮着所有权能筹码中，最为耀眼、也最为危险的一枚——那是一枚由无数细碎诅咒和绝望哀嚎压缩而成的、暗金色的筹码，来自一个连名字都被账簿隐去的古老股东，其权能名为——“法则·代价置换”！
这是一个极其霸道且危险的权能，效果是以付出某种“代价”为引，强行扭曲局部区域的法则，实现使用者的目的。代价越大，效果越强。
（心理活动： 就用这个！代价是……嗯，就让这裂缝周围未来三年，所有无线网络信号减半吧！反正这里商业区，网速快，分点出来做贡献。）
一个极其缺德且不负责任的“代价”瞬间在陈凡脑中成型。他引动了那枚暗金色筹码！
“法则·代价置换——目标：虚无裂缝！效果：强制闭合！代价：区域内未来三年，无线信号带宽强制征收50%！”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改写现实的磅礴力量，以陈凡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力量无视了空间，无视了能量属性，直接作用在那“虚无裂缝”及其周边的物理法则之上！
正在疯狂挣扎的裂缝猛地一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它扩张的趋势被强行逆转，边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坍缩、弥合！
那空洞的咆哮变成了绝望的尖啸，最终随着裂缝的彻底闭合，戛然而止。
笼罩商业区的灰雾，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露出了后面惊魂未定的人群和建筑。阳光（虽然已是傍晚）重新洒落，虽然带着劫后余生的诡异宁静，但那份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已然消失。
陈凡脚下的血色棋盘格和森罗鬼域幻影也缓缓收敛，最终消失。他手中的账簿恢复了平静，只是封面的血光似乎更加浓郁了一丝。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精神有些疲惫。动用“法则”级的权能，即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并且找了个看似不着调的代价，对他的负担也不小。
阿雅更是几乎虚脱，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源石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结……结束了？”她喘着气问道。
“嗯，暂时结束了。”陈凡点点头，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的商业区，以及远处那些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们。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簿，只见在“世界重启债”的总账目下方，多出了一行新的小字：
【资产项：成功处置“虚无裂缝”x1，延缓世界重启进程0.001%。】
【备注：征收“无线信号带宽”代价已生效，相关区域凡人投诉率上升预期中。】
陈凡：“……”
（心理活动： 才0.001%？这得处理到猴年马月？还有这备注……真是够贴心的。）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无论如何，第一次任务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他证明了“债主”的力量，也初步熟悉了这些收缴来的权能该如何搭配使用。
“走吧，阿雅。回去‘上班’。”陈凡收起账簿，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估计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得回去给他们开个会，总结一下这次‘项目经验’，顺便……看看下一个倒霉的‘项目’在哪里。”
他迈开步子，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那本血色的账簿在他手中，仿佛不再是债务的象征，而是一本……充满了无限可能（和麻烦）的老板工作日志。
背后的城市渐渐恢复正常，但只有陈凡知道，平衡已经被打破，更多的“虚无裂缝”，或者说，更多需要“董事长”亲自处理的烂摊子，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