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之后,苏清雪的身体,正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混杂着震惊、荒谬、和恐惧的悚然。
石子……
又是石子!
在黑风道,在她生死一线的瞬间,就是三颗快到不可思议的神秘石子,洞穿了刀阵的破绽,给了她反败为胜的机会!
她一直以为是某位路过的绝世高人暗中相助。
可现在……
她亲眼看到了。
苏澈,她那个被全族视为废物的亲弟弟,就用这样风轻云淡甚至可以说是懒散随意的姿态,用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子,秒杀了一头气息凶悍的蕴气初期妖兽!
那份写意,那份精准,那份威力……
和黑风道那三颗救命的石子,何其相似!
不,不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到让她不敢去想的念头,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
是他?
黑风道救了我的那个神秘高人……是他?!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苏清雪的第一反应就是否定。
苏澈是谁?是一个从小就无法感应天地灵气,连蕴气都做不到的废物!
一个整天只知道躺着晒太阳,把家族至宝当柴火烧的败家子!
他怎么可能拥有那种通天彻地的实力?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该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幕?
难道是巧合?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苏清雪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她感觉自己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敲得粉碎。
苏清雪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她看着不远处又重新躺下,嘴里哼着小曲儿,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死了一只苍蝇的弟弟,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浓浓的陌生和畏惧。
他到底隐藏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隐藏?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头痛欲裂。
她想冲过去,抓住苏澈的衣领,大声地质问他,让他把一切都说清楚。
可是,她不敢。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自己完全看不透的弟弟,更不知道如果那个可怕的猜测是真的,她该如何自处。
自己之前对他的训斥、鄙夷、失望……在他眼中,是不是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
一想到这里,苏清雪的脸颊就火辣辣地发烫,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最终,她带着满心的混乱和惊骇,如同逃跑一般,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非之地。
她决定,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她要把这个秘密死死地烂在肚子里。
……
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了数月。
这几个月里,苏澈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充实而枯燥。
每天擦拭墓碑,签到,修为稳步提升。
【在‘秋水剑’之墓前签到,恭喜宿主获得:剑意‘水之柔’领悟加深!】
【在‘霸王剑’之墓前签到,恭似宿主获得:修为提升至‘凝意’中期!】
是的,他早就在一次平平无奇的签到中,波澜不惊地突破到了凝意境。
如今,更是达到了凝意中期的修为。
这种坐火箭一样的升级速度,要是说出去,恐怕整个江南武林都要为之疯狂。
但苏澈本人却有点不满意了。
“唉,统子哥,不是我说你啊。”苏澈躺在“百年养剑木”躺椅上,一边用“千年阴沉铁”钓水潭里的阴煞鱼,一边跟系统唠嗑。
“这剑冢虽好,可羊毛都快被我薅秃了啊。最近给的奖励是越来越拉胯了,要么是重复的剑意感悟,要么就是提升一点点修为,没劲。”
【叮!检测到宿主产生倦怠情绪,本系统建议宿主积极探索新的签到地点,以获得更丰厚的奖励。】
“废话,我当然知道要换地方。”苏澈撇撇嘴,“可我这不是出不去嘛。天天被关在这破山头,总不能让我为了签到,离家出走吧?”
苏澈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出去溜达溜达,一个让他期待已久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南武林三年一度的盛事——“江南论剑大会”,即将在江南最繁华的都城,金陵城,召开!
这是整个江南道年轻一辈武者扬名立万的最佳舞台,也是各大世家、宗门展现自身底蕴和实力的一次大阅兵。
作为天风城三大家族之首,更是上届大会的魁首,苏家这次自然也是极为重视。
议事大厅内,气氛热烈。
“哈哈哈!三年了!终于又等到这一天了!”二长老红光满面,一拍大腿,“这次有清雪在,我看谁还敢跟我们苏家争锋!我们必定能卫冕成功!”
“没错!清雪如今已是蕴气后期的顶尖高手,一手《清风十三剑》出神入化,放眼整个江南年轻一代,能胜过她的,屈指可数!”
“这一届的魁首,非我苏家莫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吹捧着。
苏清雪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一旁,气质比几个月前更加清冷,也更加内敛。
面对众人的吹捧,她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太多得意的神色。
她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飘向议事大厅的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等。
这几个月,她变了很多。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也不再对苏澈恶言相向。
她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偶尔会“路过”剑冢,远远地看一眼那个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弟弟,心情复杂。
她越来越确定,自己的弟弟,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好了。”
家主苏长风咳嗽一声,压下了众人的议论。
“此次江南论剑大会,事关我苏家声誉,不容有失。”他目光扫过下方几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子弟,“此次,便由清雪带队,苏明、苏兰、苏毅,你们三人随行。务必听从清雪号令,为我苏家再争一份荣耀!”
“是!家主!”
被点到名的三名年轻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和自豪的神色。
“那……”二长老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苏长风,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主,那……苏澈呢?”
这个名字一出,大厅里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苏长风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按规矩,家族参加此等盛事,所有直系子弟都必须随行,以示家族团结。
可一想到苏澈那副懒散的德性,苏长风就觉得脑仁疼。
“带他去干什么?”二长老立刻嚷嚷起来,“带他去金陵城丢人现眼吗?到时候人家年轻才俊比武论剑,他倒好,在旁边找个地方躺下睡大觉,我苏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二长老说得对啊家主,大少爷那个性子,实在不适合这种场合。”
“要不……就让他留在家里看家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不该带苏澈这个“累赘”时,一直沉默的苏清雪,却突然开口了。
“让他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二长老诧异地看着她:“清雪,你……”
苏清雪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平静地说道:“祖宗规矩不可废。苏澈身为父亲嫡子,理应随行。”
她顿了顿,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的方案。
“不过,他既然不喜武道,也不必强求。此行就让他充当杂役,负责端茶送水,打扫一下我们在金陵城的住处便可。如此一来,既不违背祖宗规矩,也不会在论剑大会上抛头露面,影响我苏家声威。”
“这……”苏长风有些犹豫,让自己的儿子去当杂役,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我觉得可行!”二长老却一拍大腿,“就这么办!让他去干点活,总比让他去睡大觉得好!省得他闲着没事,又惹出什么乱子!”
其余长老也纷纷点头,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苏长风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吧。”
他心中暗叹一口气,自己的儿子,终究是上不了台面啊。
……
“什么?让我去金陵城?还得当杂役?”
剑冢门口,苏澈听着前来传话的管事的话,掏了掏耳朵,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管事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同情,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少爷,这是家主和长老们的意思……您看……”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苏澈的怒火了。
毕竟,让一个少爷去当杂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苏澈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当场石化。
只见苏澈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光芒,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翻了起来,抓住管事的肩膀,激动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去金陵城?江南论剑大会?”
“是……是的,大少爷。”管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杂役?端茶送水?打扫卫生?”
“额……是。”
“包吃包住吗?”
“当……当然。”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苏澈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在原地转了个圈。
“公费旅游!还有这种好事?!”
金陵城!
那可是江南道的首府!
那里的“古剑阁”,是整个江南最大的古董兵器交易中心,据说里面收藏了上千柄有名有姓的古剑!
那不就是一个超级豪华的签到大礼包吗?!
他正愁没地方去呢,机会这不就来了?
至于当杂役?
那叫事儿吗?端茶送水,不就是走两步路?打扫卫生,不就是挥挥扫帚?这不比在剑冢天天擦墓碑轻松多了?
“没问题!我去!”苏澈一口答应下来,满脸的迫不及待,“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看着苏澈那兴高采烈的模样,管事彻底凌乱了。
他揉了揉眼睛,满脸的问号。
疯了,大少爷一定是疯了。
被通知要去当杂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这么开心?
这脑回路,真是清奇得让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