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这里是秦家在金陵王城最顶级的产业，与其说是一座酒楼，不如说是一座建在王城中心地带的园林。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假山嶙峋，奇花异草遍地。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透露着两个字。
有钱。
此刻，在一间最为雅致幽静的独立小院里，陆云帆正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躁。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苏兄，你……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啊！那可是休书啊！你给安阳郡主写休书，这跟指着平南王的鼻子骂娘有什么区别？”
“王府的铁骑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咱们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从北门跑，对，北门守卫最松，我爹跟那里的统领有点交情……”
苏清雪坐在一旁，虽然没有陆云帆那么不堪，但脸色也有些发白。
她端着一杯茶，可手却在微微发抖，茶水都漾了出来。
她心里很清楚，苏澈这一手，捅破天了。
阿木依旧在擦他的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秦若霜则是一袭紫裙，优雅地坐在石桌旁，亲手烹着一壶香茗。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似乎能安抚人心。
“陆公子，稍安勿躁。”秦若霜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陆云帆面前，“喝口茶，定定神。”
“定神？秦小姐，我都快没命了，还怎么定神啊！”陆云帆哭丧着脸，一屁股坐了下来，“你是不知道安阳郡主的脾气。她就是一头母老虎，不，她比母老虎还可怕！整个江南道，谁敢惹她？上次有个西川道的世子，不过是多看了她两眼，就被她打断了双腿，丢进了玄水河里喂鱼！”
“苏兄这次，可不是多看两眼那么简单啊……”
他说着，求助似的看向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苏澈。
苏澈正靠在一张由千年温玉打造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神态悠闲，好像刚刚只是出门散了个步，而不是干了一件足以让整个江南道地震的大事。
“苏兄，我的亲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陆云帆都快给他跪下了。
苏澈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理会陆云帆的哀嚎，而是看向了秦若霜，开口问道：“王城里，什么地方的书最多最古老？”
“啊？”
这个问题，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问懵了。
陆云帆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哪里的书多？
“书最多最古老的地方……”秦若霜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柔声回答道，“那自然是王宫里的皇家书库。”
“哦？”苏澈来了兴趣。
秦若霜继续说道：“皇家书库，又名‘万卷阁’。据传是江南道第一代平南王所建，距今已有数千年历史。里面收藏了整个江南道，乃至周边数个道州的无数古籍。其中不乏一些上古流传下来的孤本残篇，甚至有传言说，里面藏着飞升上界的秘密。”
陆云帆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话道：“对对对，万卷阁。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守卫森严，堪比王库。除了王室宗亲和手持王令的重臣，外人根本不准入内。我爹贵为金陵城主，一年也只能进去一次。”
“你能带我进去吗？”苏澈直接看向陆云帆。
“我？”陆云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人都傻了，“苏兄，现在不是去书库的时候啊！我们应该赶紧想办法，怎么平息郡主的怒火！要不……要不你再去写一封……不不不，我亲自去给你求情，给你赔罪！”
“我问你，能不能带我进去。”苏澈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但陆云帆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能……能是能……”陆云帆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我作为少城主，有一次进入万卷阁查阅资料的特权。不过……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就走吧。”
苏澈直接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仿佛在说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现在？”
“现在。”
看着苏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陆云帆把所有劝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怕得要死，可只要苏澈一开口，他就感觉必须得听。
“好……好吧！”陆云帆一咬牙，“去就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死之前能进一次万卷阁，也算值了！”
……
半个时辰后，王宫，万卷阁。
陆云帆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手里捏着自己的少城主令牌，手心全是汗。
这一路上，所有卫兵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休书”事件已经彻底发酵，他这个帮凶的名头，怕是也传遍了王城。
万卷阁确实如同传说中那般，是一座九层高的古朴宝塔，通体由不知名的青黑色木材建成，散发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气息。
门口守着两排身穿金甲的禁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修为赫然都在凝意境之上。
“陆少主。”为首的一名禁卫统领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查验了令牌，“按照规矩，您只能在下面三层查阅典籍，不得上四层。并且，只能带一位随从。”
“明白，明白。”陆云帆连连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澈身后，阿木和苏清雪都站在那里。
“阿木，你跟我来。”苏澈说道。
阿木点了点头，抱着剑，跟在了苏澈身后。
穿过大门，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无比开阔的空间，一排排高达数丈的书架，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如同沉默的巨人。
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竹简，兽皮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
“苏兄，这里就是一层了，收藏的都是江南道各地的方志史记，还有一些基础的功法秘籍。”陆云帆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一样，“咱们……咱们快点找，找到了就走。我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苏澈却没有理他，径直走向一排书架。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看书。
【叮！检测到宿主抵达高权重签到地‘万卷阁’，是否进行签到？】
“签到。”苏澈心中默念。
他伸出手，假装在书架上寻找书籍，指尖轻轻划过一本名为《江南舆地纪》的厚重古籍。
【叮！在《江南舆地纪》前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残破地图补全信息’！已自动与宿主识海中的神秘地图进行融合！】
苏澈的脑海中微微一震，那张当初从鬼面身上得到，后来又在黑风镇补全了一部分的残破地图，此刻再次浮现。
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在地图上流淌，原本模糊不清的区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一条条山脉的走向，一条条河流的源头，都变得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这地图的指向，是上古某个宗门的遗迹么……”
苏澈心中了然，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继续往里走，一层逛完逛二层，二层逛完，他的目光，投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在楼梯口，有两名气息更加强大的金甲禁卫守在那里，眼神如同鹰隼。
苏澈没有停步，直接朝着楼梯走去。
“苏兄，那里上不去！”陆云帆急忙小声提醒。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名金甲禁卫，明明看见苏澈和阿木走了过来，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苏澈就这么从他们两人中间，堂而皇之地走了上去。
陆云帆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三楼的光线，比下面两层要暗淡许多。
这里的书架更少，但每一座书架都由特殊的寒玉制成，散发着丝丝凉气。
上面摆放的书籍，也更加古老，许多都带着禁制封印。
苏澈的目光，很快就被最中央书架上，一本被黑色锁链捆绑的典籍吸引了。
那是一本由不知名金属打造的书，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
《上古神魔语录》。
一股古老邪异的气息，从那本书上隐隐传来。
就是这里了。
苏澈心中一动，缓步走了过去。
【叮！检测到超高权重签到目标，是否进行签到？】
“签到！”
【叮！在《上古神魔语录》前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福缘深厚，获得至尊级奖励，无上神通——‘言出法随’（初级）！】
轰！
一股玄之又玄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苏澈的脑海。
仿佛天地初开，混沌未分，有神明开口，定义规则。
他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他说，要有风，于是便有了风。
这便是言出法随！
虽然只是初级，但苏澈能感觉到，这门神通的潜力，甚至还在他之前获得的所有能力之上。
它能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现实的规则。
就在苏澈沉浸在这股玄妙的感觉中时。
“啊！”
一声轻柔的惊呼，从他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股香风袭来，一个柔软的身体，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苏澈眉头微皱，回过头。
只见一个身穿淡绿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正跌坐在地上。
她身旁，一个托盘翻倒在地，几碟精致的糕点散落一地。
那宫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受惊的小鹿。
“对……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
小宫女看到苏澈，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苏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一个蕴气境初期的宫女，对他来说，和路边的尘埃没什么区别。
他没有说话，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没有看到。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个跪在地上，看似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诡异幽光。
小宫女刚刚跌倒时，手指看似无意间触碰了苏澈的衣角，实则已经悄无声息的在苏澈衣袍上印上了一缕神念都无法察觉的黑气。
那黑气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渗透进去，最终消失不见。
幽魂殿秘法，幽魂印记。
无色无味，无形无质，一旦印上，纵使是陆地神仙，也难以察觉。
“公子……公子请留步！”小宫女抬起头，泫然欲泣地看着苏澈，“奴婢……奴婢冲撞了公子，求公子责罚。求您……千万不要告诉内务府的管事公公，不然……不然奴婢会被打死的……”
她的声音楚楚可怜，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生怜悯。
苏澈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阿木，走了。”
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漠然，且不带一丝感情。
小宫女跪在原地，看着苏澈消失的背影，慢慢地低下了头。
当她再次抬起头，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真是……完美的猎物啊……”
“苏澈……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