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长老正欣赏新得的蛊母晶核,忽闻守门石狮炸成烟花。
一尊扛着青铜火锅的石头人,正笨拙地往护山大阵上泼红油。
何方妖孽!长老怒喝掐诀,百丈金光轰然劈落!
石傀不闪不避,反手揭开锅盖——沸腾的辣油混着青焰兜头浇下。
号称万法不侵的仙盟防护罩,竟像热蜡般滋滋融化!
缺口处飘下一张皱巴巴的纸,上书血淋淋的差评:
服务态度零分!附赠洗锅水一盆!
落款画着个被踩扁的云靴图案。
昆仑之巅,白氏仙府。
这里早已不复昔日的仙霞缭绕、祥云瑞霭。自“焚天魔尊”白泽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连番打击,尤其是那场震惊修真界的“仙盟直播打假”和“幼童螭纹”事件后,整个仙盟的声誉如同雪崩般坍塌。白氏作为仙盟核心支柱,更是首当其冲,成了众矢之的。
曾经宾客盈门、仙鹤翔集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高耸的玉阙琼楼依旧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暮气和压抑。巨大的护山大阵“九转玄穹罩”全天候开启着,流转着厚重凝实的淡金色光晕,将整个白府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也隔绝了那些如芒在背的议论和隐隐的敌意。光罩表面,繁复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防御威压,无声地宣告着白氏不容侵犯的威严——或者说,是色厉内荏的戒备。
仙府深处,一座最为宏伟、由整块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镇岳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巨大的蟠龙柱投下森然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带着奇异甜腥味的檀香,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源自地脉深处的阴冷煞气。十几位身着华贵云纹仙袍的白氏核心长老,分列两排,端坐在冰冷的玉蒲团上。他们个个面色沉凝,眉头紧锁,眼神深处交织着惊怒、忧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殿内落针可闻,只有中央法阵核心处传来的低沉嗡鸣,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妖异紫黑色光芒的晶核。晶核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玉色的光点在缓缓蠕动、搏动,如同活着的星云,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不宁、既渴望又厌恶的诡异波动。晶核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坚韧、流淌着七彩光华的透明能量膜,将其散发出的凶戾气息勉强束缚在内。
这正是白氏耗费巨大代价、牺牲了无数隐秘力量,才从幽冥海眼深处那座被摧毁的巨型蛊母巢穴核心,强行剥离并“抢救”回来的——蛊母晶核(残)!
“诸位,” 坐在上首主位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者,正是白氏当代大长老,白玄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却也难掩一丝疲惫,“此物,便是我白氏,乃至整个仙盟,能否度过此劫的关键!”
他枯瘦的手指隔空一点,一缕精纯的仙力注入晶核外围的能量膜。那层七彩光华骤然明亮,晶核内部玉色光点的蠕动瞬间变得剧烈,一股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悸的凶戾意念隐隐透出,让在场所有长老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虽遭重创,本源未绝!” 白玄罡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和狠厉,“只要以我白氏嫡系精血温养,辅以秘传‘饲灵阵’,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催生新的蛊母!届时,那些失控的棋子、那些胆敢质疑仙盟权威的蝼蚁…哼!”
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杀意已弥漫整个大殿。重新掌控噬心蛊,就意味着重新掌控那些被种下蛊虫的“棋子”,意味着拥有源源不断的、绝对忠诚的“力量”!这是白氏,也是仙盟高层在声誉崩塌、内部不稳的绝境下,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他们维系统治、反扑复仇的终极底牌!
“大长老英明!” 一位面容阴鸷的长老立刻附和,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兴奋的光芒,“那魔头白泽,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差评盟’逆贼,以为毁了幽冥海巢穴就能高枕无忧?做梦!待新蛊母诞生,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错!此乃我白氏中兴之机!” 另一位长老也激动地接口,“当务之急,是立刻启动‘饲灵阵’,以嫡血滋养晶核!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启动饲灵阵,需消耗巨大,且需绝对隐秘。” 一位相对谨慎的长老皱眉道,“如今府外风声鹤唳,那魔头手段诡谲莫测,万一…”
“万一?” 白玄罡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扫过殿顶,仿佛能穿透玉阙,看到外面那流转着厚重金光的“九转玄穹罩”,“有老祖宗传下的‘九转玄穹罩’守护,便是真仙降临,也休想轻易攻破!此阵汲取昆仑地脉之力,万法不侵,固若金汤!那魔头再凶,也不过是仗着些歪门邪道和孽龙邪力,岂能撼动我仙族万载根基?!”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也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对古老力量的盲目崇拜。这“九转玄穹罩”传承久远,是白氏立足昆仑的根本依仗之一,历经无数风雨从未被正面攻破过。这份辉煌的历史,成了此刻白氏高层心中最大的慰藉和底气。
“大长老所言极是!” 阴鸷长老立刻奉承,“有玄穹罩在,我白府便是铁桶江山!那魔头若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当务之急,是尽快滋养晶核,恢复蛊母之力!”
“对!事不宜迟!”
“请大长老主持,即刻开启饲灵阵!”
殿内气氛再次被点燃,长老们眼中重新燃起名为“希望”和“野心”的火焰,仿佛已经看到了蛊母重生、仙盟重掌乾坤、魔头授首伏诛的光明未来。至于府外那些沸反盈天的“差评”和汹涌的暗流,在这绝对的力量屏障和即将到手的“控制权”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白玄罡满意地点点头,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带着狠戾的笑意。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一股磅礴精纯的仙力开始汇聚,准备引动大殿深处早已布置好的“饲灵阵”核心。
“嗡——!”
就在这庄严肃穆、决定白氏未来命运的时刻,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恐怖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殿墙,穿透了流转的玄穹罩金光,狠狠地撞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嗡鸣声并不尖锐,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穿透力,如同远古巨兽的叹息,又像是地脉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整个镇岳殿,连同殿内所有长老身下的玉蒲团,都在这嗡鸣声中剧烈地、清晰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 白玄罡凝聚仙力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震怒!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猛地射向殿门方向。
殿内所有长老脸上的狂热和期待也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只剩下惊愕和茫然。那嗡鸣…那震动…竟能穿透号称“万法不侵”的九转玄穹罩,直接撼动镇岳殿?!
这怎么可能?!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丧钟般敲碎了殿内死寂的气氛!
一名身着白氏护卫服饰、但此刻盔歪甲斜、满脸惊骇欲绝的修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殿,因为太过仓惶,甚至在光滑的玉阶上绊了一跤,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
“放肆!成何体统!” 阴鸷长老怒喝一声,脸色铁青。
那护卫却仿佛没听见,也顾不上礼仪,抬起头,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恐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长…长老!不…不好了!山…山门!山门炸了!!”
“什么?!” 白玄罡瞳孔骤缩,一步踏前,强大的威压让那护卫几乎窒息,“说清楚!什么炸了?!”
“守…守门的…镇府石灵!玄…玄玉石狮!” 护卫牙齿都在打颤,眼神涣散,仿佛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炸…炸成烟花了!碎…碎得满地都是!”
镇府石灵?玄玉石狮?!
殿内所有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两尊石狮并非凡物,乃是白府山门象征,更是“九转玄穹罩”外围重要的灵力节点之一!由万年玄玉混合多种珍稀灵材炼制,坚不可摧,蕴含庞大灵力,与护山大阵一体同源!它们…炸了?!
这无异于在号称固若金汤的堡垒最外围,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更意味着,那穿透玄穹罩的嗡鸣和震动,源头就在山门!
“敌袭?!” 白玄罡须发皆张,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芒和滔天怒火,“何方妖孽!竟敢犯我白府山门!玄穹罩为何没有示警?!巡山弟子何在?!”
“没…没看到敌人!” 护卫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荒谬感,“就…就一个…石头人!扛着…扛着一口大锅!”
石头人?扛着锅?
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长老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荒谬和难以置信。石头人?扛锅?这算什么?凡间杂耍班子闯仙府吗?可那穿透玄穹罩的嗡鸣、那炸成齑粉的玄玉石狮…又作何解释?!
“废物!胡言乱语!” 阴鸷长老最先反应过来,怒不可遏,抬手一道凌厉的指风就射向那护卫,“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且慢!” 白玄罡猛地抬手,一道柔和却坚韧的仙力屏障挡住了那道指风。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殿外,仿佛要穿透重重阻隔,看清山门外的景象。“扛着锅的石头人…扛着锅…” 他喃喃自语,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他心头警兆狂升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了出来。
难道是…那个魔头?!
“随老夫出去!” 白玄罡不再犹豫,厉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率先冲出镇岳殿!其余长老也如梦初醒,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纷纷化作各色遁光,紧随其后!
当他们冲出大殿,凌空飞掠至白府前庭上空时,眼前的一幕,让这些见惯了大风大浪、自诩仙族高贵的白氏长老们,集体陷入了石化般的呆滞!
白府那巍峨庄严、由整块巨大灵玉雕琢而成的山门牌楼,此刻已是一片狼藉。象征着白府威严、由万年玄玉炼制的两尊巨大石狮,早已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袅袅青烟的深坑,以及散落满地、最大不过拳头大小的、闪烁着黯淡灵光的玉石碎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土石焦糊味和…一股极其霸道、极其熟悉的、仿佛能点燃灵魂的辛辣气息?!
而在那深坑前方,距离流转着厚重金光的“九转玄穹罩”光幕不足十丈的地方,矗立着一个…东西。
那确实是一个石头人。
约莫两丈高下,通体由一种灰扑扑、毫无光泽、仿佛最普通山岩构成的巨石粗糙地拼接而成。关节处是简单的榫卯结构,动作间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它的造型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方头方脑,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凹陷的孔洞算是眼睛,里面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熔金色光斑。
此刻,这个笨拙、丑陋、与周围仙家气象格格不入的石头人,正以一种极其别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姿势,微微弓着腰,两只巨大的岩石手臂,正费力地环抱着一个…巨大的、造型古朴、通体呈现暗沉青铜色的…火锅?!
那口锅,白玄罡和几位参与过幽冥海行动的长老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魔头白泽在幽冥海眼蛊母巢穴中“捞”走的那半具神秘冰棺所化之物!此刻,那口曾经封存过半具冰棺的青铜锅,正被石头人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笨拙地搂在怀里。
锅口敞开着,里面盛满了深红近黑、粘稠如同岩浆、正“咕嘟咕嘟”剧烈翻滚沸腾的液体!那霸道绝伦、足以让灵魂都感到灼痛的恐怖辛辣气息,正是从这口锅里散发出来的!翻滚的汤面上,不时炸开一个气泡,溅射出的细微液滴落在下方被炸得焦黑的土地上,瞬间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这口锅,这气息…与葬仙渊冰窟中那口用来“涮”白惊鸿体内蛊虫的“地狱熔岩锅”,何其相似!不,眼前这锅汤底散发出的气息,似乎更加狂暴,更加凝聚,蕴含的深渊煞气和某种奇异的净化力量也更加浓郁!
石头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头顶上空那十几道散发着恐怖威压、足以让元婴修士都肝胆俱裂的身影。它只是笨拙地、极其认真地调整了一下抱着青铜锅的姿势,仿佛生怕洒出来一滴。然后,它那由粗糙岩石构成的双臂,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动作,微微倾斜怀中的巨锅。
哗啦——!
一股粘稠、滚烫、散发着毁灭性辛辣气息和恐怖高温的深红油浪,如同决堤的岩浆,从锅口倾泻而出,朝着前方那流转着厚重金光、符文闪烁、号称“万法不侵”的九转玄穹罩光幕,兜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滋啦——!!!”
深红滚烫的辣油洪流,狠狠撞击在淡金色的玄穹罩光幕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撞的轰鸣。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仿佛滚油泼雪、又像是强酸腐蚀金属的、极其刺耳的“滋啦”声,瞬间响彻云霄!
在十几位白氏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被泼中的区域,流转的淡金色光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光幕上那些繁复玄奥、代表着强大防御力量的符文,在接触到那深红辣油的瞬间,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模糊、甚至…开始消融!
更恐怖的是,那粘稠的辣油并未被光幕弹开或蒸发,反而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地“粘”在了光幕表面!深红的油液在淡金色的光罩上迅速蔓延、渗透,所过之处,金光迅速消退,符文瓦解,光幕的厚度以惊人的速度变薄、变脆!一股混合着辛辣、焦糊和能量湮灭的刺鼻白烟,滚滚升腾而起!
号称“万法不侵”、传承万载的九转玄穹罩,在这看似粗鄙不堪、由石头人泼出的“火锅底料”面前,竟脆弱得如同…一张被滚油浸透的薄纸!
“妖孽!尔敢——!!!”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正是白氏大长老白玄罡!
他凌空而立,须发皆张,目眦欲裂!亲眼目睹自家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被一个丑陋的石头人用一锅“汤”泼得滋滋作响、摇摇欲坠,这简直比被魔头白泽正面打上门还要让他感到屈辱和疯狂!这已经不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将白氏万载尊严踩在脚下反复摩擦的羞辱!
“给我灭了他!!” 白玄罡几乎失去了理智,枯瘦的手指朝着下方那依旧在笨拙倾倒辣油的石头人,狠狠一指!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根本无需他再下令,早已被眼前这荒诞恐怖景象刺激得暴怒欲狂的阴鸷长老,以及另外两名脾气火爆的长老,已然同时出手!
“孽障受死!”
“破!”
“湮灭!”
三道暴喝声几乎同时响起!
阴鸷长老双手掐诀如飞,周身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柄由纯粹庚金之气凝聚而成的、长达百丈、锋芒毕露的巨剑虚影,瞬间在他头顶成型!剑身之上,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流转跳跃,散发出切割虚空、斩灭万物的恐怖锐气!正是白氏秘传杀伐大术——庚金破灭斩!
另一名长老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身前凭空凝聚出九颗人头大小、燃烧着炽白色火焰的恐怖火球!火球并非凡火,而是采集九天罡煞之气凝练的“焚煞真炎”,专破邪祟,焚灭神魂!九颗火球排列成阵,散发出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第三名长老则张口一吐,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刺骨冰寒和湮灭气息的灰白色气流,如同离弦之箭,后发先至!那是“玄冥寂灭气”,蕴含极寒与死寂之力,触之则生机断绝,万物凋零!
三道攻击,一道锋锐无匹,一道焚灭万物,一道寂灭生机!皆是白氏长老压箱底的杀招!此刻含怒出手,毫无保留,威力叠加之下,足以瞬间将一座山峰夷为平地,将元婴后期的大修士轰杀成渣!
恐怖的灵力波动瞬间搅乱了整个白府上空的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三道毁天灭地的攻击,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和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三颗坠落的陨星,朝着下方那个依旧在“专心致志”泼辣油的笨拙石头人,狠狠轰落!
眼看那三道足以毁城灭国的攻击就要将石头人连同那口诡异的青铜锅一起彻底湮灭——
石头人动了。
它的动作依旧笨拙,甚至显得有些迟钝。面对头顶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和即将临身的死亡威胁,它没有闪避,没有防御,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它只是…非常自然地,腾出了一只环抱着青铜锅的岩石巨手。
那只由粗糙山岩构成、关节处还发出“嘎吱”声响的巨手,极其随意地、仿佛只是嫌锅盖碍事一般,朝着那沸腾翻滚、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锅口…轻轻一揭。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如同拔开瓶塞般的轻响。
然而,就在这轻响发出的瞬间——
轰!!!
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仿佛压抑了亿万年的地心熔岩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净世青焰本源净化之力、深渊至阴煞气、无数剧毒火煞灵植的狂暴能量、以及被压缩到极致、此刻被彻底释放的、焚尽诸天的至阳辣意的恐怖洪流,从揭开的锅口中,轰然喷发!
那不是简单的蒸汽,也不是滚烫的油浪。
那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直径超过数丈、呈现出一种妖异青红交织色彩的毁灭光柱!光柱的核心是纯净到极致的青碧色净化火焰,外围包裹着沸腾翻滚、如同岩浆般的深红辣油,最外层则萦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深渊煞气!三种性质迥异、却又被某种奇异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的能量,此刻被彻底引爆,其威能远超想象!
这道青红黑三色交织的毁灭光柱,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自下而上,逆冲苍穹!其散发出的气息,霸道、凶戾、净化、毁灭…矛盾而统一,带着一种焚尽世间一切污秽与不公的决绝意志!
它后发,却先至!
在阴鸷长老那百丈庚金巨剑、焚煞真炎火球、玄冥寂灭气即将触及石头人头顶的刹那——
这道自锅口喷发的毁灭光柱,如同咆哮的灭世狂龙,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撞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湮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厚厚的积雪。
那柄由纯粹庚金之气凝聚、锋芒足以斩断山岳的百丈巨剑,在接触到青红光柱的瞬间,剑尖处那无坚不摧的锋锐金光,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消融了!紧接着是剑身!构成巨剑的庚金之气,在那蕴含着净世青焰本源和至阳辣意的恐怖能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如同冰雪遇骄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薄、黯淡、最终彻底汽化,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紧随其后的九颗焚煞真炎火球,更是如同投入了熔炉的煤块。那号称焚灭神魂的炽白火焰,在接触到青红光柱核心那跳跃的青碧色净化火焰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萎靡不振,火势急剧缩小!外围沸腾的深红辣油和深渊煞气一卷,九颗火球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噗噗噗”几声轻响,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熄灭,消散于无形!
最后那道蕴含着寂灭生机的玄冥寂灭气,在距离青红光柱尚有数尺之遥时,便如同遇到了天敌,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灰白色的气流被光柱散发出的至阳至烈的霸道气息和深渊煞气的阴寒对冲,瞬间失去了稳定,还未真正接触,便自行溃散瓦解,化作一缕缕冰冷的白气,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彻底吹散!
三道足以让元婴大修士饮恨的恐怖攻击,在这道自“火锅”中喷发出的青红毁灭光柱面前,竟如同孩童丢出的泥丸,连阻挡其分毫都做不到,便被摧枯拉朽般…彻底湮灭!
这颠覆认知的一幕,让凌空而立的十几位白氏长老,包括暴怒出手的阴鸷长老三人,集体陷入了石化般的呆滞!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世界观被彻底粉碎的荒谬感!
一锅…汤?泼出来的…光柱?湮灭了庚金破灭斩、焚煞真炎、玄冥寂灭气?!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邪术?!
然而,毁灭光柱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湮灭了三道攻击后,这道由沸腾辣油、净世青焰和深渊煞气构成的恐怖洪流,其势丝毫不减,带着焚尽八荒的威势,继续逆冲而上!而它冲击的目标,赫然正是那流转着厚重金光、符文闪烁、笼罩着整个白府的——九转玄穹罩!
轰——!!!
这一次,是真正惊天动地的巨响!
青红黑三色交织的毁灭光柱,如同烧红的通天巨钻,狠狠地、毫无保留地,撞击在之前被辣油泼中、已然变得薄弱黯淡的玄穹罩光幕区域!
滋啦——!!!!
比之前强烈百倍、千倍的刺耳腐蚀声,瞬间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亿万只烧红的钢针在疯狂刮擦着琉璃!
在十几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被击中的区域,淡金色的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剧烈地凹陷、扭曲、变形!光幕上残存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调动庞大的地脉之力进行修补和抵抗,但在那蕴含着净世青焰本源净化之力和至阳辣意的恐怖能量侵蚀下,所有的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金光在青红光芒的冲击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瓦解!
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
“咔嚓…咔嚓嚓…”
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清晰无比地响起!
在光柱冲击的最核心点,一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骤然出现!紧接着,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扩张!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天穹破碎!
那号称“万法不侵”、传承万载、被白氏视为最后依仗的九转玄穹罩,在青红毁灭光柱的持续冲击下,终于…被硬生生地融穿、击破!
一个直径超过十丈、边缘不规则、如同被强酸腐蚀又像被巨兽啃噬出的巨大豁口,赫然出现在淡金色的光罩之上!豁口边缘,残留的金光如同融化的金漆,缓慢地滴落、消散,露出后面白府内部真实的景象——惊惶失措的护卫,仓皇躲避的仆役,以及…镇岳殿那宏伟却透着恐慌的轮廓!
毁灭光柱在击穿护罩后,能量似乎也消耗殆尽,终于缓缓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那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豁口,无声地嘲笑着白氏的“固若金汤”。
整个白府,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凌空而立、面如死灰的长老们,还是地面上那些惊骇欲绝的护卫仆役,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望着天空那个巨大的破洞,大脑一片空白。
护罩…破了?
被一锅…汤…泼破了?
这荒谬绝伦、颠覆认知的现实,如同最沉重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白氏族人的心头,将他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依仗、所有的侥幸,砸得粉碎!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那尊丑陋笨拙的石头人,在喷发出那道毁灭光柱后,似乎耗尽了某种力量。它环抱着那口依旧在“咕嘟咕嘟”翻滚、但气息明显萎靡了许多的青铜锅,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眼窝中那两点熔金色的光斑也黯淡到了极致。
它似乎对头顶那个自己亲手融穿的大洞,以及那些呆若木鸡的白氏长老们毫无兴趣。
它只是非常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口巨大的青铜锅,重新抱稳。然后,它腾出那只刚刚揭开锅盖的岩石巨手,慢吞吞地伸进了自己胸前一个由岩石简单堆砌出的、类似口袋的凹陷里。
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
在十几位白氏长老呆滞、茫然、屈辱、愤怒到极致的复杂目光注视下,石头人从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一张最普通不过的、甚至有些皱巴巴的、凡间用来糊窗户的糙黄纸。
石头人用两根粗糙的岩石手指,笨拙地捏着那张纸,似乎还怕被风吹走,又用另一只手挡了挡。然后,它非常认真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投递信件的姿势,朝着那个被它融穿的、巨大的玄穹罩豁口方向…
轻轻一弹。
那张轻飘飘的糙黄纸,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穿过那个巨大的破洞,穿过死寂的空气,朝着下方白府前庭,那片被炸毁的山门废墟,飘落下去。
做完这一切,石头人似乎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使命。它不再停留,抱着那口依旧散发着余温和辛辣气息的青铜锅,笨拙地转过身,迈开沉重的岩石步伐。
咚!咚!咚!
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白府中回荡,如同敲打在每一个白氏族人心脏上的丧钟。它那方头方脑、毫无表情的石头背影,在巨大的豁口透下的天光映衬下,显得如此笨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嘲讽力量。
它就这样,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无视了身后那十几道足以焚山煮海的愤怒目光,无视了那破碎的护罩和狼藉的山门,如同一个完成了送货任务的、最普通的力工,沿着来时的路,朝着白府之外,那被隔绝了许久的天地,缓缓走去。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张被石头人“郑重”投递出的糙黄纸,终于晃晃悠悠地,飘落在了布满玉石碎块和焦黑泥土的山门废墟之上。
离得最近的一名白氏护卫,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和荒谬感,颤抖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张纸。
当他看清纸上的内容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变得比纸还要苍白!
“写…写的什么?!” 空中的阴鸷长老厉声喝问,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那护卫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纸上的内容,用一种带着哭腔、充满了荒诞和恐惧的语调,嘶哑地念了出来:
“服务态度…零分!”
“附赠…洗锅水…一盆!”
落款处,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用某种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画出的…极其简陋、却又无比刺眼的图案——
一只被踩得扁扁的、鞋底沾满泥泞的…云纹靴子!
“噗——!”
凌空而立的阴鸷长老,在听清内容、尤其是看到那个图案的瞬间,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眼前一黑,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在空中摇摇欲坠!
其他长老,包括大长老白玄罡在内,脸色也瞬间由铁青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一种极致的、病态的潮红!羞辱!这是赤裸裸的、刻骨铭心的、将白氏万载尊严彻底碾入泥泞的羞辱!
服务态度零分?洗锅水?被踩扁的云靴?!
这哪里是什么战书?这分明是…一张来自地狱的…差评单!
“白——泽——!!!”
白玄罡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无尽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疯狂!他枯瘦的身躯剧烈颤抖,浑浊的老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石头人离去的方向,仿佛要将那背影烙印进灵魂深处,生啖其肉!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尊石头人渐渐消失在豁口外、融入远方山林的、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咚…咚…咚…
如同为白氏敲响的…丧钟。
当石头人那沉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白府上空,死寂依旧。
巨大的玄穹罩豁口,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嘲弄地悬挂在淡金色的光幕上,呼呼地往里灌着风,也灌进了外面世界那喧嚣的、带着辛辣讽刺意味的空气。山门废墟上,那张皱巴巴的差评单,在风中微微抖动,上面那血淋淋的“零分”和被踩扁的云靴图案,刺得人眼睛生疼。
大长老白玄罡的咆哮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英雄末路般的凄厉和疯狂。他枯槁的身躯在空中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那口强行提起的怒气一泄,整个人瞬间佝偻了下去,脸色灰败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死气。
“大长老!” 旁边一位长老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搀扶。
“查…给我查!” 白玄罡死死抓住那长老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下方那张差评单,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那石头人…那锅…那纸…还有那图案!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源头!我要…我要将那魔头…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撕开遮羞布后、无处遁形的恐慌。护山大阵被一锅“汤”泼穿,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白氏,乃至整个仙盟,将彻底沦为三界笑柄!再无任何威严可言!
“是…是!” 被抓住的长老忍着痛,连声应道,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还有那豁口!” 阴鸷长老捂着依旧气血翻腾的胸口,脸色狰狞,“立刻调集所有阵法师!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堵上!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快!!”
命令被声嘶力竭地传达下去。白府内部,短暂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兵荒马乱。惊慌失措的阵法师被连拖带拽地拉来,望着天空那巨大的破洞,个个面如土色。护卫们如临大敌,将山门废墟团团围住,驱赶着试图靠近的仆役,紧张地盯着那张飘落的差评单,仿佛那是会咬人的毒蛇。
恐慌、屈辱、愤怒、茫然…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白府内部蔓延。那口被石头人抱走的青铜锅,那泼出的辣油,那喷发的毁灭光柱,还有这张轻飘飘却重逾万钧的差评单…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白氏族人的脸上,将他们从“仙族贵胄”的云端,彻底打落凡尘,踩进了泥泞。
而此刻,距离白府百里之外,一处被天然迷阵笼罩的隐秘山谷深处。
这里的气氛,与白府的兵荒马乱截然不同。
山谷中央,一口巨大的青铜锅被架在早已熄灭的篝火堆上,锅身还残留着高温的余热,散发着淡淡的辛辣气息,但内里那沸腾的“地狱熔岩”已然消失不见。锅壁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似乎黯淡了许多,透着一丝疲惫。
白泽盘膝坐在锅旁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双眸紧闭。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水汽凝结而成的、微微波动的光镜。镜中呈现的,赫然正是白府山门那一片狼藉的景象——炸毁的深坑、散落的玉石碎块、巨大的玄穹罩豁口、如临大敌的护卫、以及…那张飘落在地的、刺眼的差评单。
当看到光镜中白玄罡那气急败坏、仰天咆哮的身影,以及一众长老面如死灰、惊慌失措的模样时,白泽紧闭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畅快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确认。
确认他的“快递”,已精准送达。
确认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已被他用最荒诞、最羞辱的方式,撬开了一道缝隙。
确认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被他们自己豢养的毒虫和所谓的“依仗”,反噬得有多么狼狈不堪!
“干得…不错…”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浓疲惫,却又透着一丝轻松笑意的声音,从旁边悬浮的玄冰棺中传来。
白泽睁开眼,眼底流转的暗红魔焰光芒缓缓收敛。他转头看向冰棺。棺内,姬瑶光那虚幻的魂影比之前更加淡薄,几乎透明,显然维持这种远距离的“视觉共享”对她消耗极大。但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亮晶晶的,如同映入了星光,带着一种孩子恶作剧成功般的狡黠和快意。
“运费…到付…” 瑶光的声音带着气音,断断续续,却努力维持着那份特有的清冷毒舌,“下次…记得…给石傀…买份…工伤险…”
白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轻轻“嗯”了一声。他伸出手指,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魔元,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冰棺之中,滋养着瑶光那过度消耗、近乎枯竭的魂力。
“工伤险?” 识万劫那充满恶意的嗤笑声立刻响起,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亢奋,“就那堆破石头?碎了再捏一个就是!不过…干得漂亮!哈哈哈!白泽,你这招够损!够毒!老子喜欢!看那群伪仙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比直接宰了他们还痛快!那破罩子,跟纸糊的一样!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孽龙的咆哮充满了发泄般的快感,显然对白泽这次“送货上门”的行动结果满意到了极点。
白泽没有理会万劫的聒噪。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水镜。镜中画面晃动,聚焦到了那张飘落在地的差评单上。那血淋淋的“零分”和被踩扁的云靴图案,在光镜中显得格外清晰刺眼。
“服务态度零分…” 白泽低声重复了一遍纸上的评语,声音平淡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就在这时,山谷入口处,传来了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咚…咚…咚…
如同归家的鼓点。
那尊两丈高下、方头方脑、由粗糙山岩构成的石头人,抱着那口巨大的、气息萎靡的青铜锅,一步一步,笨拙而坚定地,穿过迷阵,走进了山谷。
它眼窝中那两点熔金色的光斑,此刻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岩石关节在移动时发出更加刺耳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散架。它那灰扑扑的岩石身躯上,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显然之前喷发那道毁灭光柱,对它自身的结构也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它径直走到白泽面前,如同最忠诚的士兵完成使命后向将军复命。没有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将那口巨大的青铜锅,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放在了白泽面前的空地上。
咚。
青铜锅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石头人放下锅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它那巨大的岩石身躯晃了晃,眼窝中的熔金光斑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它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尊毫无生气的普通石像。只有岩石关节处那些细微的裂痕,无声地诉说着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快递”之旅。
白泽的目光,从地上的青铜锅,缓缓移到了眼前这尊陷入沉寂的石头人身上。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山谷中一片寂静。
只有篝火堆的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几息之后。
白泽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尖并未凝聚魔元,而是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的波动,竟与石头人眼窝中曾经闪烁的熔金光斑,隐隐同源!
他伸出这根萦绕着淡金光芒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庄重的意味,轻轻点在了石头人那方方正正、毫无表情的岩石额头正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在石头人体内响起。
它那布满细微裂痕的灰扑扑岩石身躯上,突然亮起了无数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淡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古老而神秘,仿佛天然生成,又像是某种失落的符文。
随着白泽指尖淡金光芒的注入,这些遍布石傀全身的淡金纹路,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春雨,开始逐一亮起!微弱却坚韧的金光,沿着那些纹路缓缓流淌、蔓延,所过之处,岩石上那些细微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柔和的金光缓缓弥合、修复!
石头人那熄灭的眼窝深处,两点微弱的熔金光斑,如同沉睡的星辰被重新点亮,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闪烁起来!
虽然光芒依旧黯淡,远不如之前,但那一点象征着“生命”的火种,终究…重新燃起!
“辛苦了。” 白泽收回手指,指尖的淡金光芒悄然隐没。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沉寂的石头人,眼窝中的熔金光斑稳定地亮着。它那由岩石构成的、笨拙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新生的滞涩感,抬了起来。
没有竖起大拇指。
它只是非常朴实、非常认真地,对着白泽,也对着旁边悬浮的冰棺,缓缓地…比划了一个“五”。
那意思,简单,直接,带着一种石头特有的憨厚和执着:
五星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