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清泉旁搭起歪斜竹楼时,仙盟的《违建整改令》已在路上。
瑶光虚影悬浮前台,指尖凝出冰晶房卡:“亥时熄灯...喧哗者...差评不退房费。”
宿客枕着泉眼入梦,魔气淤积的灵脉竟自行净化。
白惊鸿的噬心蛊星光渗入泉底时,冰棺深处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昆仑之巅的喧嚣,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住喉咙,骤然沉寂。妖王那枚烙印着星陨铁爪印、带着灼热咆哮的赤红玉简,悬停在半空,散发着霸道而急切的妖气,像一个巨大的问号,砸在每一个目瞪口呆的观者心头。
火锅底料的狂潮尚未退去,新的风暴已在冰棺清泉畔悄然酝酿。
白泽的目光,并未在那枚象征巨大利益与麻烦的妖简上停留太久。他熔岩般的竖瞳,越过狂热的人群,越过青翠摇曳的灵稻田,最终定格在碑林深处,那片被氤氲寒气笼罩的区域。
冰棺清泉。
寒渊玄冰所化的棺椁,静静悬浮在泉眼之上,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森森寒意。泉水从棺底渗出,清冽纯净,带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无声地滋养着碑林的土地,也灌溉着那片新生的灵稻。这里曾是绝望的囚笼,如今,却成了生机的源头。
一个念头,如同冰泉中悄然浮起的气泡,在白泽沉寂的心湖中漾开涟漪。清晰,简单,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荒诞。
他需要灵石。大量的灵石。
石碑的维护,石傀的“工伤”补贴(万劫每日在识海里咆哮索赔的账单已堆积如山),灵稻的育种,差评盟修士的伤残抚恤,还有那如同无底洞般、支撑着净世青焰研究的消耗…仙盟的封锁如同无形的绞索,勒得越来越紧。妖王的代理权固然诱人,但远水难解近渴。
冰棺清泉,这口曾埋葬他过往、又孕育着新生希望的泉眼,成了他眼中唯一的、现成的“矿脉”。
于是,在妖王玉简带来的震撼余波中,在无数双眼睛或敬畏或贪婪的注视下,白泽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惊掉下巴的决定。
他转身,走向碑林深处,走向那口寒气森森的冰棺。
没有宏大的宣言,没有复杂的仪式。他只是抬起手,对着泉眼旁一片相对平整、能远眺碑林也能俯瞰灵稻田的空地,凌空勾勒。
指尖划过,淡金色的光痕在空气中凝结,如同最简洁的建筑图纸——几根承重的立柱,倾斜的屋顶,敞开的回廊,围拢着中心那口氤氲着寒气的清泉。结构歪斜,透着一种未经打磨的、野性的随性,与仙家宫阙的庄严精致格格不入。
“建。”他言简意赅。
指令下达,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嗡!嗡!嗡!
三尊正在稻田里执行“净化卫士”职责的战斗石傀,熔金的眼窝光芒一闪,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沉重的岩石巨足踏过田埂,留下深深的脚印,轰隆隆地朝着冰棺清泉旁的空地进发。
它们巨大的岩石手掌探入附近的竹林,如同拔草般轻松折断一根根碗口粗的青玉灵竹。没有锯子,没有刨刀,只有纯粹的、摧枯拉朽的力量。
咔嚓!咔嚓!
粗壮的灵竹在岩石巨掌下如同脆弱的秸秆,被硬生生掰断、拗折!
砰!砰!砰!
石傀们如同最原始的力工,将断裂的竹竿粗暴地夯入泥土,作为地基立柱。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也充满了令人牙酸的破坏力——几根竹竿在巨力下直接爆裂开来,竹屑纷飞。
“我的青玉竹!”远处一个负责照料竹林的外门弟子心疼得直跺脚,却敢怒不敢言。
石傀们毫不在意。它们庞大的身躯在空地间移动,将拗折的、带着锋利断口的竹竿相互搭接、捆绑(用的是它们从稻田里扯来的、坚韧的灵稻藤蔓)。没有榫卯,没有平衡,全凭蛮力和岩石般的直觉。竹楼的结构肉眼可见地歪斜起来,如同喝醉了酒的巨人随手搭的积木,摇摇晃晃,透着一股随时会散架的惊悚感。
“这…这是要建房子?”
“在…在棺材泉边上?!”
“魔尊大人…这是要…开客栈?”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客栈?这破竹棚…能住人?”
“棺材边上的客栈…嘶…这创意…够阴间!”
“你们懂什么!那冰棺清泉!喝一口都能净化魔气!睡在旁边…嘶…不敢想!”
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水,迅速蔓延开来。有惊疑,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烈荒诞感刺激出的、近乎狂热的好奇。
“老板!你这违章建筑…有点东西啊!”万劫的意念在白泽识海里啧啧称奇,“冰棺主题客栈?棺材板房?差评盟特色疗养院?这噱头…绝了!本座建议前台挂个牌子:‘入住即送往生体验一次,差评不退’!”
白泽没理会万劫的毒舌。他的目光落在竹楼中央,那口被歪斜竹棚围拢起来的冰棺清泉上。泉水氤氲的寒气,在歪斜的竹影下更显神秘。
他抬手,对着冰棺的方向,凌空一引。
嗡!
冰棺之上,那柄沉寂的瑶光古剑虚影,骤然亮起。清冷的剑光如同水银泻地,迅速凝聚、塑形,最终化为一个半透明、身形修长、面容模糊、唯有眼神清冽如冰泉的虚影。她悬浮在刚刚被石傀用一块巨大、未经打磨的玄冰(从冰棺边缘硬掰下来的)粗暴凿成的“前台”后面,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瑶光虚影,客栈掌柜,上线。
与此同时,白泽指尖金光再次凝聚,化作几行简洁到近乎冷酷的规则,烙印在前台那块凹凸不平的玄冰桌面上:
【冰泉小筑·宿规】
一、 灵石结算,概不赊欠。(下品灵石十枚\/晚,中品一枚\/晚)
二、 亥时熄灯,禁制喧哗。(违者,差评不退房费)
三、 损坏物品,十倍赔偿。(含泉眼、冰棺、竹楼、石傀…)
四、 最终解释权,归焚天魔尊所有。
字迹凌厉,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冰冷。尤其是那“差评不退房费”和“十倍赔偿”,看得围观人群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嘶…十枚下品灵石一晚?仙城最好的客栈也没这么贵!”
“亥时熄灯?修士谁还早睡啊!”
“损坏冰棺十倍赔偿?那…那棺材无价啊!谁敢碰?”
“魔尊大人…这规矩…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一个胆子稍大的散修壮着胆子问道。
白泽没回答。他熔岩般的竖瞳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那摇摇欲坠、寒风穿堂的歪斜竹楼上,声音平淡无波:
“首住体验,免费。”
“免费”二字,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
短暂的死寂后,是比妖王玉简出现时更加疯狂的争抢!
“我!魔尊大人!我报名!我魔气入体十年了!让我试试!”
“选我!我识海有旧伤淤积!求魔尊开恩!”
“我出钱!我出双倍!让我第一个住!”
人群再次失控,无数双手伸向那歪斜的竹楼入口,仿佛那不是简陋的竹棚,而是通往仙缘的龙门!
“排队!都给我排队!”万劫的意念气急败坏地充当起临时保安,“挤坏了本座的冰棺…呸…老板的冰棺!把你们全卖了也赔不起!按先来后到!第一个!那个穿蓝袍子、身上魔气快溢出来的!对!就你!进去!”
被点中的蓝袍修士,是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散修,周身缭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阴冷魔气,显然是魔气侵蚀已深。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了那歪斜的竹楼。
竹楼内部更是简陋到令人发指。几块粗糙的木板搭成通铺,唯一的“家具”就是泉眼旁几块被水流冲刷光滑的卵石,勉强可当坐榻。寒气刺骨,穿堂风呜咽着从歪斜的竹竿缝隙里钻进来,发出鬼哭般的声响。最核心的位置,便是那口寒气最盛、棺椁轮廓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的冰棺清泉。
蓝袍修士打了个寒颤,但眼中却燃烧着希望的火光。他迫不及待地冲到泉眼旁,也顾不上冰冷,直接侧身躺下,将后脑勺枕在一块被泉水浸润得冰凉光滑的卵石上,整个头颅几乎挨着那不断渗出清泉的冰棺底部。
瑶光虚影如同没有感情的投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半透明的手指轻轻一点,一枚完全由森冷冰晶凝结而成的“房卡”,悬浮在蓝袍修士面前。虚影的声音清冽、机械,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甲字一号…亥时熄灯…喧哗…差评不退…”
话音未落,虚影便如同融入寒雾般消散。
蓝袍修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房卡和规矩。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的头颅,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连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但奇异的是,那一直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经脉、侵蚀着他神魂的阴冷魔气,在这极致的冰寒刺激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瑟缩了一下!
他强忍着几乎要跳起来的冲动,死死咬着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去感受那冰寒下的…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凉生机,随着泉水涌动的韵律,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头颅,渗入他枯竭的识海。
时间在死寂与极寒中缓慢流逝。
歪斜的竹楼外,人群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屏息凝神。万劫的意念也罕见地安静下来,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竹楼内没有任何声息传出。只有穿堂风呜咽的声音,以及冰泉汩汩流淌的细微声响。
“这么久…不会冻死了吧?”有人小声嘀咕,带着担忧。
“魔尊的冰棺…哪是那么好消受的…”有人摇头。
就在疑虑开始蔓延时——
竹楼内,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如同叹息般的呼吸。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呼吸声越来越平稳,越来越深沉,带着一种久违的、安详的韵律。
“睡…睡着了?”人群愕然。
更令人震惊的变化,发生在蓝袍修士身上。他枯槁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深陷的眼窝下那层浓重的青黑色魔翳,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变淡!他周身缭绕的、令人不适的阴冷魔气,如同退潮般收敛、消散!一层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淡金色光晕,从他枕着泉眼的头部开始,如同水波般缓缓扩散开来,浸润了他全身!
他睡得如此深沉,如此安详,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孩童般纯真的、满足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坠入了最甜美的梦境。
“魔气…魔气真的消退了!”
“他的脸色!天啊!枯木逢春!”
“这…这泉水…神了!”
惊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亲眼见证的奇迹,比任何传说都更具冲击力!所有怀疑、所有恐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狂喜!
歪斜的竹楼,冰棺旁的寒泉,此刻在众人眼中,不再是阴森恐怖的象征,而是散发着神圣治愈光辉的圣地!
“魔尊!我要住!灵石我有!”
“下一个是我!我排第二!”
“魔尊大人!开个价!包月!我包月!”
疯狂的预订声浪几乎要掀翻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竹棚。
万劫的意念适时地、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傲娇腔调响起:
“看见没?看见没?!冰泉疗养,魔症克星!童叟无欺,效果拔群!首住免费体验结束!现在开始正式营业!明码标价,谢绝还价!预约请排队!插队者…差评拉黑!”
瑶光虚影再次在前台浮现,面对汹涌而来的预订者,她的处理方式简单直接得令人发指。半透明的手指在虚空中连点,一枚枚森冷的冰晶房卡凭空凝结,悬浮在预订者面前。她的声音依旧清冽机械,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乙字一号…灵石…亥时熄灯…”
“丙字一号…灵石…喧哗差评不退…”
“丁字…灵石…”
没有寒暄,没有登记,收了灵石(灵石投入前台玄冰桌面一个凹陷处便消失不见),发放冰晶房卡,提示规矩,然后虚影消散。效率高得惊人,也冷漠得如同那口冰棺本身。
歪斜简陋的“冰泉小筑”,一夜爆火。歪斜的竹棚外,求宿的队伍蜿蜒曲折,从碑林深处一直排到了灵稻田边。十枚下品灵石一晚的天价,也无法阻挡人们渴望净化的热情。有魔气缠身苦不堪言的修士,有神魂受损寻求慰藉的伤者,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奇大的凡人富商,捧着大把的金银(被瑶光虚影直接无视,直到他们换了灵石才拿到房卡),只为体验那传说中的“冰泉枕梦”。
竹楼内,通铺早已不够用。后来的宿客只能围着泉眼,或坐或卧,在冰冷的卵石上、甚至在潮湿的泥地上,寻找一席之地。条件艰苦到极致,但每一个成功入住的人,都如同朝圣般虔诚。
亥时一到。
瑶光虚影准时如同幽魂般在竹楼内每个角落浮现,清冽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
“亥时…熄灯…禁声…”
没有灯火可熄,她所谓的熄灯,是竹楼内所有光源(包括修士自带的夜明珠)瞬间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光芒被压制到最低。同时,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寒禁锢之力的场域悄然笼罩整个竹楼。
喧哗者,立刻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直透神魂,冻得灵识都几乎停滞,别说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几个试图窃窃私语的修士,瞬间被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哆嗦,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死寂降临。只有冰泉汩汩,寒风呜咽。
宿客们枕着寒气,在极致的冰冷与寂静中,强迫自己入眠。起初是难熬的酷刑,但渐渐地,那冰寒深处蕴含的、源自冰棺清泉的微弱生机开始发挥作用,如同最温柔的抚慰,涤荡神魂中的疲惫、焦虑与魔念。呼吸变得悠长,紧皱的眉头舒展,如同被冻结的噩梦在纯净的寒意中悄然融化。
每一天清晨,都有宿客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离开。有人周身魔气消散大半,神清气爽;有人识海清明,困扰多年的杂念被洗涤一空;有人甚至惊喜地发现,停滞多年的修为瓶颈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神泉!真正的神泉啊!”
“十枚灵石?太值了!仙盟的净魔丹一颗就要上百!”
“瑶光掌柜虽然冷了点…但规矩就是规矩!值!”
赞誉如同潮水,将“冰泉小筑”的名声推向了顶峰。歪斜的竹棚,成了昆仑之巅最炙手可热、也最匪夷所思的圣地。
然而,刺眼的阳光,终究会招来阴影。
就在“冰泉小筑”门庭若市、宿客如云的第七日清晨。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晨雾的宁静。
一队身着制式银白仙袍、胸口绣着昆仑云纹、神情肃穆冷峻的仙盟执法弟子,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汹汹地穿过碑林,径直来到歪斜的竹楼前。为首一人,手持一卷散发着凛冽仙光、由玉蚕丝织就的卷轴,目光如电,扫过那简陋到寒酸的建筑和排成长龙的宿客,脸上充满了倨傲与嫌恶。
“奉仙盟戒律堂谕令!”执法队长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他唰地一下展开手中玉卷,刺目的仙光流淌,映照出上面一行行冰冷的律令条文:
“查:碑林禁地,私建屋舍‘冰泉小筑’,形制粗陋,有碍观瞻,更兼聚众喧扰,破坏昆仑仙域清静,扰乱地脉灵气流转!且涉嫌非法经营,无牌无照,偷税漏税(指未向仙盟缴纳‘灵气资源使用税’及‘特殊疗愈服务税’),安全隐患巨大!”
“着令:即刻起,查封违建!驱逐闲杂!涉事主谋白泽,限三日内至戒律堂领罚!”
“违令者…以抗法论处!”
冰冷的宣告如同三九寒风,瞬间冻结了现场火热的气氛。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脸上露出惊惧和愤怒。竹楼内刚结束“冰泉枕梦”、正神清气爽的宿客们,也被惊动,纷纷涌出,挡在竹楼前,怒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查封?凭什么!”
“这泉水能净化魔气!是救命的!”
“仙盟不管我们死活,还不许魔尊大人救人了?”
群情激愤。
执法队长冷哼一声,手中玉令仙光大放,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去,压得前排几个修为较低的宿客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仙盟律令,便是天条!尔等再敢聒噪,视为同犯,一并拿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如冰泉、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执法队长身后响起:
“住宿…登记…”
执法队长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那尊半透明的瑶光虚影,不知何时已悬浮在他身后半尺之处,清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一枚森寒的冰晶房卡,正悬浮在他面前。
“本座乃仙盟执法…”队长下意识地厉喝,试图用身份震慑这诡异的虚影。
瑶光虚影的指尖,却已经精准地指向了执法队长腰间鼓鼓囊囊的灵石袋(里面装着这次出任务的“辛苦费”),又指向他手中的仙盟玉令卷轴,然后指向竹楼前台那块刻着宿规的玄冰桌面,尤其是“损坏物品,十倍赔偿”和“最终解释权归焚天魔尊所有”那几行字。
她的声音依旧机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逻辑:
“入内…喧哗…损毁…赔。”
执法队长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这虚影竟敢将他堂堂仙盟执法队长视为需要登记的宿客?!还暗示他会喧哗损毁物品?!
“放肆!区区器灵虚影,也敢阻挠仙盟执法?!给我…”他抬手就要凝聚法力,准备强行驱散这碍眼的虚影。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嗡!
一股远比他的金丹威压更加森冷、更加浩瀚、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剑意,猛地从瑶光虚影身上爆发出来!那并非攻击,仅仅是无意识散发的、源自瑶光古剑本体的亘古寒意!
执法队长如遭重击,凝聚的法力瞬间溃散!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仿佛都要冻结,神魂颤抖,连思维都变得迟滞!他和他身后的执法弟子,如同被瞬间扔进了万载玄冰窟,脸色惨白,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瑶光虚影依旧悬浮在那里,指尖依旧点着那枚冰晶房卡,清冽的声音重复着,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住宿…登记…喧哗…损毁…赔。”
这无声的、冰冷的对峙,比任何激烈的冲突都更具威慑力!仙盟的律令玉卷在极致的寒意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执法队长脸上的倨傲彻底被惊骇取代。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看似无害的虚影,连接着的是那口深不可测的冰棺古剑!那寒意,绝非他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能抗衡!
他强忍着冻僵的恐惧和屈辱,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好!好!白泽!你纵容器灵抗法!罪加一等!我们走!” 说罢,再不敢停留,带着一群冻得瑟瑟发抖、如同丧家之犬的执法弟子,狼狈不堪地转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片寒气森森的是非之地。
“仙盟执法…不过如此!”
“瑶光掌柜威武!”
“冰泉小筑万岁!”
宿客和围观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嘲笑!仙盟的查封令,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歪斜的竹楼依旧伫立在冰棺清泉旁,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坚挺。
是夜,亥时。
冰泉小筑内再次陷入死寂的“熄灯”状态。宿客们枕着寒气,在瑶光虚影的“禁声”场域下沉沉睡去。
竹楼深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被阴影笼罩的身影悄然出现。
白惊鸿。
褪去了一切华饰,一身玄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站在泉眼边缘,距离那口散发着亘古寒意的冰棺不过三尺之遥。清冷的月光透过歪斜竹竿的缝隙,在他俊美却无甚表情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袖中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点极其微弱、却凝练纯粹到了极致的星光,如同被剥离的萤火,悄然从他指尖溢出。那星光的气息,与他袖中沉寂的噬心蛊同源,却又剥离了所有的阴冷与操控,只剩下最本源的、如同星火般的微弱生机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牵引。
星光如同拥有生命,没有飘散,反而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无声无息地沉入冰棺清泉那不断涌动的泉眼深处。
星光没入的刹那——
嗡…
泉眼深处,那口沉寂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寒渊玄冰棺椁,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一声悠长、低沉、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慵懒的喟叹,如同沉睡巨兽的梦呓,自冰棺最幽深、最黑暗的核心处,隐隐约约地传来。
“唔……”
叹息声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泉眼涌出的水流,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清冽,更加活跃,蕴含的生机也更加蓬勃了一丝。
白惊鸿的身影在叹息响起的瞬间,已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歪斜的竹楼内,宿客们睡得更加深沉安详,无人知晓这泉眼深处的细微变化。唯有悬浮在竹楼阴影中的瑶光虚影,清冽的眼眸似乎极其短暂地、朝着冰棺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