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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在黑市赌石裂出的寒氏螭纹玉佩,竟在绝境中救了他和冰棺一命。

他擦拭着玉佩上的血迹,鬼使神差吹响了玉佩缀着的白骨哨。

地底钻出三尊眼冒金光的石傀,轰然跪地:“奉主令…守龙脉三百年!”

石傀眼中熔金光斑竟与白泽同源。

当白泽触碰石傀核心,寒氏末代家主的残识被唤醒。

“孩子,寒氏的债…不该由血来偿。”

投影里,寒紫阳散尽魂力修补龙脉裂痕。

白泽攥紧玉佩,石傀眼中金光暴涨。

——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复仇更重的担子。

黑市坍塌的轰鸣仿佛还闷在耳朵里,震得脑仁嗡嗡作响。白泽整个人陷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生疼。后背火辣辣一片,是刚才逃命时被一块滚落的巨石蹭过去的,衣服肯定烂了,皮肉估计也开了口子,好在骨头没断。他连抬手摸一下伤口的力气都欠奉。

更让他心口发紧的,是怀里那具冰冷的重量。

玄冰棺横在他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寒气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冻得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僵。棺体表面,几道刺眼的裂痕狰狞地蜿蜒着,像蛛网爬在澄澈的冰面上。那是之前仓皇躲避落石时,棺角狠狠撞上坚硬岩壁留下的痕迹。

“瑶光…”白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粗喘,“没事了…暂时。”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让冰棺更稳地贴在胸前,仿佛那是世间仅存的暖炉,尽管它冷得刺骨。

回应他的,只有冰棺内部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魂力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波动都微弱得让白泽心惊胆战,生怕下一刻就彻底熄灭。

“黑心房东…装修…动静…差评…”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像碎冰碴子一样扎进白泽的脑海,比冰棺本身更冷。

白泽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纹在脸上绽开,随即牵动了后背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收租?”他低声咕哝,声音在狭窄的缝隙里回荡,“行行行…五星好评…分期付款…利息你定…”

他勉强撑起身体,后背的伤口蹭在粗粝的岩壁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咬紧牙关,没哼出声。冰棺的裂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

这地方是刚才山崩地裂时,他慌不择路硬生生挤进来的一条岩缝,狭窄得只能勉强容身。外面,崩塌的余威似乎终于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石块滚落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追兵搜捕的呼喝。

安全?暂时的。追兵随时可能发现这条不起眼的缝隙。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气,找到更稳妥的藏身之处,或者…想办法离开。

念头转到离开,白泽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里贴身藏着的东西。手指穿过被冷汗和泥土浸透的衣襟,触碰到一块坚硬温润的物件。是那块玉佩。

他把它掏了出来。

在绝对黑暗的岩缝深处,这块玉佩竟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清辉。柔和的光晕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开来,堪堪照亮了方寸之地,也映亮了白泽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光芒温润,并不刺眼,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静的气息,仿佛穿越了无数岁月而来。

玉佩本身是上好的青玉,入手温润细腻。雕刻的螭龙盘绕其上,形态古朴而苍劲,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线条流畅有力。此刻,螭龙的双目处,那两点如米粒大小的暗红色血沁,在玉佩自身的光芒下,竟显得格外深邃,宛如凝固的、燃烧的火焰。

白泽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两点血沁上。这是他自己的血。

就在不久前,黑市崩塌的瞬间,他被一块飞溅的锐石划破了手臂。鲜血涌出,几滴恰好溅落在这块贴身佩戴的玉佩上。几乎是同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从玉佩中爆发,瞬间席卷全身,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和濒死的虚弱,给了他爆发出最后力量、拖着冰棺撞进这条岩缝的机会。

这绝非巧合。

他粗糙的指腹,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一遍遍、极其缓慢地摩挲着玉佩光滑的表面。指尖拂过那栩栩如生的螭龙纹路,掠过那两点诡异的血沁。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唤醒某种沉睡已久的联系。

玉佩的微光随着他的擦拭,似乎更凝实了一分,那清辉如同活物般流转,温养着他过度消耗的心神,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也在这光芒下缓解了些许。冰棺里,瑶光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魂力波动,竟也在这清辉的笼罩下,稍稍平稳了一丝,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被注入了一滴珍贵的泉水。

“寒氏…”白泽盯着玉佩上那古老神秘的螭纹,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这是他唯一知道的线索,关于这块从黑市赌石中意外开出的玉佩,也是关于他这具躯壳可能背负的、早已被剥夺的姓氏。一种混杂着茫然、探寻和一丝微弱希冀的情绪,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玉佩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米粒大小的凸起,硌了一下他的指尖。

他动作一顿,将玉佩凑到眼前。在螭龙尾部缠绕的云纹下方,极其隐蔽地缀着一枚小小的哨子。质地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磨砺的、温润的骨白色。形状也很奇特,像是一截被截断的、微微弯曲的指骨,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使用留下的、光滑圆润的包浆。

这枚骨哨,他一直以为是玉佩上无关紧要的装饰。此刻,在玉佩清辉的映照下,它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引人探究。

鬼使神差地,白泽将那枚小小的骨哨凑近了唇边。

吹响它?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身处绝境,追兵在外,吹响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可能招来无法预料的灾祸,甚至直接暴露藏身之处。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直觉在驱使着他——这块玉佩刚刚用他的血救了他和瑶光,这枚骨哨,或许同样隐藏着某种联系。

他犹豫了仅仅一瞬。

冰棺的裂纹、瑶光微弱的魂息、外面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他还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多少等待的资本?

深吸一口气,带着岩缝里潮湿泥土和血腥的气息,白泽猛地将肺里所有的空气,狠狠地灌入那枚小小的骨哨!

“呜——!”

一声尖锐、凄厉、完全不似人间应有的声音骤然爆发!

那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进了骨髓深处,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悲怆与苍凉,又蕴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坚硬的力量感。像是一头被囚禁万年的凶兽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最后咆哮,又像是古老战场上,号令千军的最后一道骨令。

声音形成的无形音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向四面八方炸开!

“嗡——”

整个狭窄的岩缝剧烈地颤抖起来!头顶的岩壁簌簌落下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砸在白泽头上、肩上。他怀里的冰棺也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表面的裂痕似乎又细微地延伸了一丝!

“瑶光!”白泽心脏骤停,下意识地抱紧了冰棺。

外面,原本零星的石块滚落声瞬间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仿佛连风都被这声骨哨惊得停止了流动。紧接着,一阵混乱而惊恐的呼喊由远及近,又迅速远去:

“什么声音?!”

“地龙翻身了?快退!”

“有古怪!撤!先撤出去!”

追兵被惊退了!骨哨的怪响,竟意外地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白泽还未来得及庆幸,更令人心悸的变化发生了。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震动,而是开始了剧烈的起伏!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翻身。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轰鸣,贴着地面滚滚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正从地底深处狂暴地向上拱起!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白泽藏身的狭窄岩缝前方,坚硬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巨大的岩石块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直接掀飞、抛向高空,又轰然砸落,激起漫天尘土!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赫然出现在眼前!坑洞边缘犬牙交错,弥漫着浓烈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岩石被强行撕裂的冰冷气息。

烟尘弥漫中,三个庞大、沉重、轮廓模糊的影子,缓缓地从那新生的、冒着寒气的地穴深处升了起来。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动的战鼓,每一步落下,都让整个地面为之震颤,也狠狠敲在白泽的心脏上。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尘埃渐渐散落,露出了三个巨物的真容。

那是三尊石像。

它们的身躯完全由一种深灰色的、布满天然孔窍的粗糙岩石构成,仿佛直接从山体中剥离出来,带着大地最原始、最蛮荒的力量感。每一尊都超过一丈高,体态魁梧雄壮得令人窒息。它们的造型古朴而怪异,没有清晰的五官,只在头部的位置,有两个凹陷的深坑,代替了眼睛。

此刻,那三个深陷的眼窝中,正燃烧着两点熔金般的光斑!

那光芒并非火焰,却比火焰更凝练、更灼目,带着一种俯瞰万古、洞悉幽冥的冰冷威严。熔金光斑在深陷的眼窝里缓缓转动,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强行点亮。

三尊石像的动作有些滞涩,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沉睡太久,身躯已然僵硬。它们缓缓转动着沉重的头颅,那燃烧着熔金光芒的“视线”,最终,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岩缝中,那个紧抱着冰棺、浑身狼狈不堪的渺小身影身上。

无形的压力瞬间攀升到顶点!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白泽感觉自己像被三座大山锁定,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停止了流动。他死死咬住牙关,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强迫自己站直,昂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那三对熔金之瞳。

恐惧吗?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被逼到绝境后的悍勇。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散发着清辉的螭纹玉佩,玉佩边缘那枚小小的骨哨,似乎还残留着他吹奏时的气息。

三尊石像沉默着,如同三块亘古存在的顽石。只有眼窝中那熔金的光斑在无声地燃烧、旋转。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纪元般漫长。

终于,那居中最高大的石像,缓缓地抬起了它由整块巨石构成的手臂。动作僵硬而沉重,带起沉闷的风声。它没有指向白泽,而是用那巨大粗糙的石指,指向了他手中紧握的那块玉佩!

准确地说,是指向了玉佩上那古老神秘的寒氏螭纹!

下一刻,三尊石像如同接到了无声的号令,庞大沉重的身躯轰然动作!

它们没有前冲,没有攻击,而是如同三座移动的小山,以一种沉重到让大地呻吟的姿态,朝着白泽所在的位置,轰然迈步!

“轰!轰!轰!”

每一步都地动山摇。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狭窄的岩缝入口,将白泽和他怀中的冰棺完全覆盖!

白泽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哪怕只能徒劳地挣扎一下!冰棺中的魂力也猛地一颤,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性攻击并未到来。

三尊庞大的石像,在距离岩缝入口仅剩三步之遥时,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紧接着,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它们那沉重如山的岩石身躯,竟然对着岩缝中渺小的白泽,轰然弯曲!

巨大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砸得地面龟裂下沉!庞大的岩石身躯前倾,那燃烧着熔金光斑的“头颅”,深深地低垂下去,直至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一个动作,古老、笨拙、却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岁月的、无可置疑的臣服与敬畏!

“奉…主…令…”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白泽的脑海中炸开!那声音极其艰涩、滞重,像是两块巨大的顽石在相互摩擦、挤压,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岩石崩裂般的粗粝感,充满了岁月的尘埃与沉重。

“…守…龙脉…三…百…年…”

“咚!”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三颗巨大的岩石头颅,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完成了这古老而震撼的跪拜之礼!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地面都为之颤抖。烟尘弥漫。

白泽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他怀里紧紧抱着冰冷的玄冰棺,后背抵着嶙峋的岩壁,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如同惊雷般炸响的三个字在疯狂回荡:

“奉主令…守龙脉三百年…”

主令?谁是主?守龙脉?什么龙脉?三百年?!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在他脑海中剧烈翻滚、冲撞。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那块依旧散发着温润清辉的玉佩。螭龙盘踞,血沁如焰。

是它!是这块玉佩!是玉佩上的寒氏螭纹!是吹响骨哨的自己!它们跪拜的是…这个身份?这个他早已被剥夺、甚至自己都茫然不知的身份?!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向那三尊依旧保持着跪拜姿态的巨大石傀。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它们深陷眼窝中,那两点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缓慢流转燃烧的光斑。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那熔金的光斑…那光芒…那流转的形态…

白泽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光斑…竟与他此刻因极度震惊和体内力量本能涌动而变得灼热的双瞳深处,隐隐浮现的金芒…如出一辙!

不是相似,是…同源!

仿佛是同一种力量,跨越了漫长的时间长河,在此刻,以不同的载体,遥相呼应!

玉佩的清辉无声地流淌,将他眼底那抹因震惊而闪现的金芒映照得更加清晰。石傀眼窝中熔金的光斑,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分,光芒也微微炽盛。

这无声的呼应,比石傀的跪拜更让白泽心神剧震!一股混杂着惊骇、茫然、探寻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归属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你们…”白泽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奉谁的令?守的是什么龙脉?三百年…又是从何时算起?”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敲在他自己紧绷的心弦上。

三尊石傀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巨大的岩石头颅低垂着,如同三座沉默的山丘。没有回答。只有那熔金的光斑在眼窝深处静静燃烧,如同凝固的火焰,映照着亘古的忠诚与等待。

白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不能停在这里,追兵随时可能返回。这三尊石傀,是意外之喜,也可能是无法掌控的变数。他必须弄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冰棺,从狭窄的岩缝中走了出来。踏足在那片被石傀巨力撕裂、一片狼藉的土地上,脚下是翻涌出的、带着浓烈土腥和岩石冰冷气息的泥土。他一步步,朝着那跪在巨大坑洞边缘的三尊庞然大物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源自石傀本身的、沉重如山岳般的压迫感越发清晰。它们身上每一道粗糙的棱角,每一处天然的孔窍,都散发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沉淀的蛮荒与坚硬气息。那是大地本身的力量。

白泽在居中那尊最为高大的石傀面前站定。他渺小的身影,在石傀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本能的沉凝。是玉佩带来的底气?还是那血脉深处被唤醒的某种东西?

石傀巨大的头颅,伴随着岩石摩擦的“嘎吱”声,缓缓抬起。那双燃烧着熔金光斑的“眼睛”,再次居高临下地“望”向他。

这一次,白泽没有感到窒息般的压迫。他清晰地看到,那熔金的光斑深处,并非一片空洞。在那光芒的核心,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小、却无比复杂的结构,像是天然形成的符文,又像是某种意志的凝聚点,正随着光斑的流转而若隐若现。

核心!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白泽的脑海。他不再犹豫,将怀中的冰棺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一块较为平整的地面上。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沾满了尘土、汗水和干涸的血迹,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朝着石傀那庞大身躯的胸口位置探去。

那里,正对着石傀眼窝熔金光斑投射下来的“视线”焦点!

就在白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粗糙冰冷、布满岁月痕迹的岩石表面的刹那——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意志洪流,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又似九天银河轰然倒灌,毫无征兆地、狂暴地顺着他的指尖,冲进了他的脑海!

“啊——!”

白泽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彻底淹没!那白光并非纯粹的光,而是由无数支离破碎、高速旋转的画面、声音、情绪碎片疯狂搅拌而成!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抛进了时空的乱流,无数个瞬间同时在他意识中炸开:

他看到巍峨连绵、如同巨龙脊背般横亘天地的巨大山脉,山脉深处,炽热如熔岩的金红色能量在岩脉中奔腾咆哮,散发出令万物战栗的磅礴伟力!那是…昆仑地脉?不,比他所知的昆仑地脉更古老、更狂暴!

他看到无数身着古老服饰、衣袂翻飞如云的身影,正围绕着地脉奔涌的节点,以自身为引,布下层层叠叠、光芒万丈的复杂阵纹。那些阵纹如同巨大的锁链,缠绕、压制着地脉深处那股几欲破土而出的毁灭性能量。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孤峰,看不清面容,只有一袭紫袍在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气度温润如暖玉,眼神却坚定如万载玄冰!

寒紫阳!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直接出现在白泽混乱的意识中!

他看到其中一道狂暴的地脉能量终于失控,如同挣脱囚笼的孽龙,撕裂大地,喷涌而出!所过之处,山峦崩塌,生灵涂炭!绝望的哀嚎响彻天地!

他看到那紫袍身影决然地冲向那道毁灭的洪流!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有一种毅然决然的牺牲。他的身影在洪流前渺小如尘埃,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意志光辉!那光辉并非攻击,而是…引导!如同最精妙的引水渠,将毁灭性的地脉洪流,硬生生地、一点点地,导入了旁边一道相对平缓的岩脉分支!虽然依旧造成可怕的破坏,却避免了最彻底的爆发!

代价是,紫袍身影在那狂暴能量的冲刷下,如同风中的残烛,光芒迅速黯淡、消散…

“孩子…”一个温和、疲惫,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与宽慰的声音,如同隔了万水千山,直接在白泽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

“寒氏的债…不该由血来偿…”

“守护…比毁灭…更难…”

“龙脉…众生之根…”

“这担子…太重…但总要有人…扛起…”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絮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白泽的心上。伴随着这声音,是一幕清晰无比的画面:

依旧是那地脉失控的节点。狂暴的金红能量虽然被暂时疏导,但源头依旧在躁动,裂痕在蔓延,大地在呻吟。

紫袍身影——寒紫阳的残影,悬浮在那巨大的、如同世界伤口般的裂痕上方。他的身影已经淡薄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他没有再看那毁灭的源头,反而缓缓转过身。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温和地,落在了此刻意识沉沦于幻象中的白泽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一种托付的决然,一种…看到后继者的宽慰。

然后,寒紫阳那仅存的、淡薄如烟的残影,对着白泽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微笑。

下一刻,他张开了双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耀眼夺目的光芒。只有一种无声的、彻底的消散。

他那最后的、维系着最后一点意识的残影,如同投入火焰的雪花,义无反顾地、温柔地,融入了那道巨大的地脉裂痕之中!

随着他残影的融入,那狂暴躁动、如同喷发前奏的地脉裂痕,竟肉眼可见地开始弥合!金红色的毁灭性能量被抚平、理顺,重新归于相对稳定的流淌。虽然裂痕并未完全消失,但那股毁灭性的气息,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大地深处传来的、那令人心悸的呻吟声,缓缓平息。

画面至此,轰然破碎!

“噗!”

白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后踉跄着倒去。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攒刺,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剧痛让他蜷缩起来。但身体的痛苦,远不及意识深处那巨大的冲击来得猛烈。

寒紫阳…寒氏末代家主…散尽最后残魂,修补龙脉裂痕…

那句“寒氏的债,不该由血来偿”,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荡,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白泽挣扎着,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模糊的视线,再次投向那尊高大的石傀。

石傀依旧沉默地跪在那里,眼窝中的熔金光斑静静燃烧。但在那光芒深处,白泽似乎看到了刚刚幻象中,寒紫阳融入地脉裂痕时,那最后的一抹微笑。

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似乎还残留着刚刚那庞大意志冲击的余韵,指尖触碰时带来的震颤感依旧清晰。

白泽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上。那块螭纹玉佩,不知何时已被他攥得死紧,温润的玉质硌着掌心,传递着一种沉甸甸的、近乎滚烫的力量感。

寒紫阳最后的微笑,那句“寒氏的债,不该由血来偿”,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灵魂深处,带来一阵阵灼痛和前所未有的茫然。

复仇的烈焰在他心底燃烧了十年,支撑他从寒渊地狱爬回人间。那是对白惊鸿剜骨之仇的恨,是对昆仑不公的怒,是他化身焚天魔尊的唯一动力。可如今,这突然砸下来的“守护龙脉”、“众生之根”的担子,像一盆彻骨的冰水,当头浇下。

血债血偿?寒紫阳用最后的残魂告诉他,不。

他该怎么办?这突如其来的“家主”身份,这沉甸甸的、关乎无数生灵存续的“龙脉”,和他那焚尽九重天的复仇誓言,该如何并存?或者说,还能并存吗?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自嘲和苦涩的轻笑,从白泽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撑起剧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走到冰棺旁。棺体上的裂纹在玉佩清辉的映照下,依旧刺眼。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裂痕,仿佛在安抚棺中沉睡的魂灵。

“瑶光…”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你说…这算不算…强买强卖?棺材房贷还没还清…又背上了…更重的债…” 他的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这一次,不再是石傀出现时的地裂,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狂暴的脉动!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庞大而恐怖的心脏被惊醒了,正带着无边的怒火,开始疯狂地搏动!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暴戾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岩浆,猛地从地底深处喷薄而出!空气中瞬间弥漫开刺鼻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

“嗷——!!!”

一声低沉、愤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穿透了层层岩土,直接在白泽的脑海中炸响!那声音充满了被禁锢万载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是它!是那头沉睡在昆仑地脉深处、赋予了他复仇力量的太古孽龙——万劫!

这龙脉的异常躁动,显然惊醒了这头绝世凶物!它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毁灭欲,瞬间席卷了这片区域!

白泽脸色骤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缕与万劫紧密相连、如同跗骨之蛆的孽龙残魂,在这咆哮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火焰,猛地沸腾起来!一股狂暴、嗜血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的神志,眼前甚至开始闪现猩红的血光!那是万劫的意志在反扑,在试图重新掌控这具“容器”!

“呃啊!”白泽痛苦地闷哼一声,猛地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按住剧烈抽痛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条件反射般紧紧抓住了胸口的玉佩!玉佩的清辉似乎感受到他体内两股力量的激烈冲突,光芒陡然变得急促而明亮,竭力地压制着那孽龙残魂的躁动。

与此同时,那三尊一直如同沉默山岳般跪伏在地的石傀,也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嗡——!!!”

它们眼窝中原本稳定燃烧的熔金光斑,骤然间光芒大盛!如同三颗小太阳在头颅深处点燃!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威严与沉静,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如同大地般厚重无情的警告和杀伐之气!

三尊石傀庞大的身躯同时剧烈震动,体表粗糙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们巨大的岩石头颅猛地抬起,三对燃烧着炽烈熔金光斑的“眼睛”,不再是看向白泽,而是齐刷刷地转向了大地深处——那咆哮传来的方向!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磅礴、更加不容侵犯的守护意志,从三尊石傀身上轰然爆发!那意志纯粹而坚定,如同大地本身对核心龙脉的扞卫,带着一种“凡触逆鳞者,虽强必诛”的决绝!这股守护意志,与白泽体内孽龙残魂的毁灭意志,如同水火,瞬间形成了最激烈的对抗!

白泽感觉自己成了两股毁天灭地力量交锋的战场!一边是万劫那焚尽一切的暴戾与疯狂,一边是石傀守护龙脉的冰冷与厚重!他的身体在这两股意志的撕扯下,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到每一寸血肉!

“吼——!”脑海中的龙吼更加狂暴,充满了被挑衅的极致愤怒!万劫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爪,狠狠攥住了白泽的灵魂,要将他拖入毁灭的深渊!

“呃…呃啊啊啊——!”白泽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的双眼瞬间被疯狂的血色和一丝挣扎的金芒同时占据!

就在这时,他手中紧攥的玉佩,那两点暗红的血沁,突然变得滚烫无比!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猛然爆发!

“守…护…”

一个模糊的、不属于他的意念,仿佛从玉佩中,从脚下的龙脉深处,从眼前石傀燃烧的眼窝中,同时传递出来!那是寒紫阳最后意志的共鸣?是寒氏血脉在守护之责面前的觉醒?

“不——!”白泽在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嘶吼!那嘶吼中,混杂着他自己的意志、玉佩的清辉、以及血脉深处刚刚被唤醒的那一丝属于“守护”的本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住面前那三尊熔金光斑炽盛的石傀!所有的犹豫、茫然、痛苦,在生死一瞬被强行压榨成最纯粹的求生欲和…一种他无法言说、却无比清晰的指令!

他不再去想什么复仇与守护的悖论!他只知道,活下去!带着瑶光活下去!阻止那头孽龙彻底毁灭这里的一切!

“拦住它!”白泽的声音撕裂了空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指向脚下疯狂震颤的大地,“守护龙脉!不惜…一切代价!”

几乎在他嘶吼出声的同一刹那!

“轰!!!”

三尊石傀眼窝中的熔金光斑,如同被投入了助燃剂,光芒瞬间暴涨到极致!刺目的金光如同实质的光柱,猛地从它们深陷的眼窝中喷射而出!三道粗大的光柱在半空中瞬间交汇、融合,化作一道更加庞大、更加凝练、充满了无上镇压意志的金色光柱,如同天罚之矛,狠狠地、毫无花哨地贯入了三人中间那片剧烈翻腾的地面!

“咚——!!!”

无法形容的巨响!

整个空间仿佛被这惊天一击凝固了!时间有了一刹那的停顿!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能量狂潮!以光柱贯入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金色光焰和土黄色能量波纹的冲击环,猛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翻开,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震碎、抛飞!

一股源自大地最深处、带着无尽痛苦的、震耳欲聋的嘶鸣(不再是咆哮)猛地从地底传来!那声音充满了被强行打断、被恐怖力量镇压的惊怒与…恐惧!

大地的震颤,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猛兽,骤然停止了疯狂的搏动!那股喷薄欲出的灼热毁灭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摁回了地底深处!

“噗!”白泽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冰棺旁边,眼前阵阵发黑。

体内,那孽龙万劫的残魂,仿佛也遭受了重创,发出一声不甘而痛苦的哀鸣,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暂时蛰伏了起来。那几乎将他撕裂的狂暴意志对抗,终于消失了。

烟尘缓缓落下,露出那三道如同金色火炬般矗立在巨大坑洞边缘的石傀身影。它们眼窝中的熔金光斑依旧在燃烧,只是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庞大的岩石身躯上,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刚才那一击,也耗尽了它们积存已久的力量。

它们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三座伤痕累累、却依旧岿然不动的古老丰碑,拱卫着刚刚被强行镇压下去的地脉节点。

白泽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他看着那三尊石傀,看着它们身上新添的裂痕,看着它们眼窝中依旧执着燃烧的金光。

寒紫阳消散前那悲悯的眼神,那句“守护比毁灭更难”的低语,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心头。

他挣扎着,一点点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挪到冰棺旁。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了。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冰棺,而是再次,无比用力地,攥紧了手中那块温润而沉重的螭纹玉佩。

玉佩边缘的骨哨,冰冷地硌着他的掌心。

他抬起头,望向石傀那燃烧着熔金光斑的眼窝。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震惊和茫然,只剩下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沉甸甸的疲惫,以及一种…破开迷雾后的、无比清晰的沉重。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笑容,终于在他染血的脸上缓缓绽开。

“行…”白泽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回答寒紫阳,又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的腥甜和尘埃的苦涩,“这担子…我扛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紧攥的玉佩,那两点暗红的血沁,仿佛感应到了他此刻的决心,骤然间亮起一抹微不可察、却异常坚定的赤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却仿佛点燃了什么。

与此同时,三尊石傀眼窝深处,那原本因全力镇压而略显黯淡的熔金光斑,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猛地暴涨!金色的光焰冲天而起,瞬间将这片狼藉的战场映照得一片金碧辉煌!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威严,更带着一种被唤醒的、跨越漫长等待后的炽烈忠诚!

金光笼罩下,白泽染血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怀中的玄冰棺,裂纹边缘在金光中似乎也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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