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背对着门正忙活，杨婶嘴里哎呀哎呀的，上手就要拉他。
“小楚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说你这是图啥呢？不说咱村，就是整个大队、公社，也没有大老爷们儿干完活回家还要做饭的，你说你……快别做了！”
楚牧避开她的手，将灶膛的火调整了一下才转过身，“婶子找我有事？”
杨婶把碗搁在灶台上，有些心疼地看他：“婶子从小看着你长大，从前还想着把三丫给你做媳妇，不过婶子知道她比不上翠花，也就熄了这心思，可你看看你自个儿挑的，竟然连饭都等着你做好了吃。”
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啊。
“没什么，武菱在家也没闲着，做顿饭不费事。”
“话不是这么说，这做饭本就是女人该干的事，哪有让你钻进灶房的道理？不行，我得跟她说说。”
杨婶觉得楚牧也没个长辈帮他压着，要是被一个年轻小丫头拿捏住，以后的日子还不定怎么样。
楚牧想拉她，奈何灶上的粥煮开了，他只能先顾着这边。
那边杨婶出了门，见武菱连地方都没挪，重重地咳了一声，走到她面前坐下来。
武菱友好地跟她笑笑，“婶子见过牧哥了？”
“见了，小武啊，婶子也知道你在家里受宠，可既然嫁了人，就不好再这么懒散下去，你看看啊，小楚刚下工，累得要死怎么还能让他做饭呢？”
武菱表情更友好了，“婶子的意思是要帮我们做？那怎么好意思。”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说你得去做饭才对，村子里家家户户哪家不是女人洗衣做饭？这是规矩，你要是不懂，婶子以后可以教教你。”
武菱婉拒：“那就不必了，婶子自个儿家事情也多，我今儿还听你家有人吵架来着，是为了什么事儿？吵得还挺大声。”
“还不是我家那个……”
杨婶说着赶紧停下来，“不对不对，现在在说你和小楚的事，你怎么提到我家了？”
“因为我家没矛盾啊，我和牧哥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他高兴我也高兴，有什么可说的？反倒是你家，有什么事儿最好是赶紧解决，不然等成了积怨就不好了，家和万事兴，想要建设国家得先把自己的小家相处好……”
杨婶就看着武菱粉粉嫩嫩的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完全不输队上的干部们，脑袋下意识地开始发胀。
“哎呀我家快开饭了，婶子就先走了，下回，下回有空再来找你说话。”
武菱摇着手臂：“婶子慢走，谢谢你的萝卜。”
杨婶逃也似的回去了隔壁，缓过来后愣半天，不对啊，她是想摆摆长辈架子教武菱怎么做人媳妇，怎么好像还被她给教育了？
怪不得能哄得小楚跟翠花退婚，就是个不省心的！
杨婶扯着嗓子跟灶房吼了两声：“饭还没做好？成天就这么点事儿都磨洋工，要全家人都饿着是不是？”
武菱听着隔壁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勤快地把碗筷摆好，楚牧正好将做好的晚饭端上来。
村里大部分人家一天只两顿，一顿早午饭一顿晚饭。
不过武家因为疼武菱，中午怕她饿着，会加一顿。
“明天我去趟供销社，看看能不能弄到点好东西，你太瘦了，要补补。”
楚牧看武菱小口小口吃窝窝头，偶尔喝一口粥顺一顺，觉得她根本没有传言里那么娇生惯养。
粗粮窝窝头拉嗓子，也没见她抱怨过，楚牧决定明天拿一袋麦子磨了面掺着做，口感会顺滑细腻点。
他记得明儿供销社会到两头公社屠宰场的猪，这消息一般都不外传，那些干部家属分分钟就能分个干净。
但他刚巧知道些有趣的消息，再给点好处应该也能弄到些。
武菱没意见，给她什么吃的都可以，经历过末世的她无所畏惧，任何食物在她看来都弥足珍贵。
“还有，这两天如果有人上门来找我，你拦着点，等我回来处理。”
武菱筷子一顿：“谁会来？”
“我也是听说的，可能是什么亲戚吧，说要来看我，但我并不熟，你也不用太在意。”
夹了块腌萝卜嘎嘣嘎嘣地嚼着，武菱对杨婶的手艺给予肯定。
要说亲戚，难道是那位？这就要粉墨登场了？
说是亲戚，其实八竿子都打不着，就是听说了楚牧当过兵，爹娘又都死了，想上门占点便宜。
这事儿在农村也常有，反正沾亲带故，往上面数都是一家人，只身过来了还能往外赶不成？
又是刚结婚的小年轻，脸皮薄，不肯让人挑不是，只能好声好气招待着住下。
这一住可不得了，人家就正儿八经地以长辈自居，取代了公婆的地位指手画脚不说，还给他们画饼，说以后生了孩子她来帮他们带，那不就是不打算走的意思？
翠花这姑娘本身就要强，喜欢争强好胜，楚牧想把人弄走她不肯，说不想让别人说她闲话，越发尽心想证明自己能够招架得来。
于是她白天努力挣工分，回家后还要伺候这一位，小两口之间反而没时间相处。
可以说最开始的嫌隙，就是从那时候产生的。
武菱喝了口粥，模样听话地应下：“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楚牧喉咙上下滚动，忽然别开脸不看她，唏哩呼噜把粥喝完下了桌。
武菱纳闷，怎么了这是？
等到了晚上，武菱眼角泛着红，勾着楚牧的脖子，忽然笑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原来你喜欢我听你的呀。”
楚牧身体力行回答她，喜欢。
……
武菱睡醒的时候，楚牧已经出门了。
她慢吞吞起身，八仙桌上用菜罩子盖着她的早饭，灶上还热着水，给她洗脸刷牙用。
吃饭的时间，家里用水除了一遍尘，吃完武菱照例去屋后自留地。
“哟，这就下蛋了？”
她从鸡窝里摸出两颗鸡蛋，又顺手清理干净窝和水盆，口头表扬一下：“不错不错，再接再厉哈，我想办法给你搞点虫子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