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她的大腿皮肤，每一次震动都带来一阵惊悸。苏晓死死地捂着口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催命符般的信息被林远察觉。
她不敢看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光洁的地板，大脑一片空白。完了，他一定发现了。他那敏锐的观察力，怎么可能忽略她如此明显的惊慌？
林远没有动，也没有再追问。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头顶，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看穿的审视和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冰冷的怒意。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力量训练区器械碰撞的声响、队友们的喘息和交谈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到她紧捂着口袋、指节泛白的手，看到她低垂的、试图掩盖一切的眼睫下，那无法隐藏的慌乱。
她在隐瞒。
她在害怕。
而那让她害怕的源头，正来自那不断震动的手机。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刺痛，猛地窜上林远的心头。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他们之间至少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以为，她不会再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可现在看来，他错了。她依旧选择独自承受，将他蒙在鼓里。
“苏晓。”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情绪，像绷紧的弓弦，“看着我。”
苏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关切和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冻结一切的冰冷和失望。那眼神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苏晓勉强维持的镇定。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告诉他有一个记者正拿着他过去的伤疤威胁他们？在他即将出征亚锦赛的关头？
“谁的？”林远打断她，目光锐利地钉在她捂着口袋的手上，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晓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般的颤抖：“没……没什么，垃圾信息……”
“垃圾信息？”林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近乎嘲讽的冷笑，“让你紧张成这样？让你训练走神？让你连饭都吃不下？”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苏晓最脆弱的神经上。她无力反驳，只能苍白地辩解：“不是的，林远，我……”
“拿出来。”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厉色。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阴影将苏晓完全笼罩。“我让你拿出来！”
周围的队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惊动了，纷纷停下训练，投来诧异和担忧的目光。周雨薇想上前，却被身旁的人拉住，示意她不要插手。
苏晓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和那几乎要噬人的眼神吓住了，眼眶瞬间泛红，蓄满了委屈和恐慌的泪水。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冰冷的林远，感觉他们之间那刚刚修复的、脆弱的纽带，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将断裂。
她不能拿出来。绝对不能。
“林远，你别这样……”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这个后退的动作，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林远心中那混合着担忧、挫败和被背叛感的怒火。他看着她泪眼朦胧、却依旧固执地护着手机的样子，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排斥感将他淹没。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抢手机，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器械架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训练馆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金属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哀鸣。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晓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林远收回手，手背上赫然一片通红，甚至有细微的血丝渗出。他看也没看自己的手，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眼睛，死死地盯了苏晓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更有一种深可见骨的……受伤。
然后，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她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带着一身冰冷骇人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力量训练区，重重摔上了通往更衣室的门。
巨大的关门声，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寂静的场馆里。
苏晓僵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周围队友们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关切，有疑惑，也有无声的指责。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站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又冷又痛。
周雨薇这才挣脱同伴，快步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晓，急切地问：“晓晓，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你怎么把他气成那样？”
苏晓无力地靠在周雨薇身上，浑身发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她只是想保护他，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独自背负的秘密，不仅没有成为保护他的盾牌，反而变成了刺向两人关系的利刃，将他们再次推向了决裂的边缘。
口袋里的手机，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发出最后的、冰冷的嘲笑。苏晓闭上眼，任由泪水肆虐。她知道，她和林远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切，可能因为她的隐瞒和他的误解，再次崩塌。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张记者，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就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从内部，瓦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