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三进院的雕花窗棂,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梁拉娣系着靛蓝围裙,正将最后一碟酱萝卜摆上石桌,蒸腾的热气裹着白面馒头的麦香,在庭院里漫开。
孟才刚洗漱完走进前院,就见陈雪茹已经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块芝麻烧饼,玫瑰红的旗袍衬得她眉眼发亮。
“可算等你了,再不来粥都凉了。”
徐慧真笑着递过碗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孟才,话里带着点试探,
“昨天去雪茹那儿,事儿都办妥了?”
陈雪茹嚼着烧饼,抢在孟才前头开口,声音脆生生的:
“那可不!跟你说,我爹娘那三个条件,孟才眼皮都没眨就应了!尤其是让儿子姓陈,换旁人早翻脸了。”
她放下烧饼,故意朝徐慧真挤了挤眼睛,语气里满是炫耀的意味,
“慧真你是没瞧见,孟才为了我,可是半点含糊都没有。我爹娘本来还担心他不乐意,结果他倒好,反过来安慰我,说为了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把我感动得不行。”
徐慧真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笑着点头:
“那挺好,你爹娘能放心就好。”
话虽这么说,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她想起自己爹娘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会不会答应,又会提出什么条件,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孟才看在眼里,刚想开口,陈雪茹却像是没察觉般,又滔滔不绝地说起孟才如何跟她爹娘周旋,如何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会好好待她,说得眉飞色舞。
梁拉娣在一旁默默听着,手里的粥碗都没动几口,眼神里带着点懵懂的羡慕。
转眼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过去。
晚饭过后,徐慧真跟着孟才回了小酒馆的后院。
灯光昏黄柔和,映得屋内暖意融融。
她靠在孟才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他的胸膛,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没掩饰住的酸涩:
“你对雪茹可真上心,她爹娘提的条件,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孟才低头,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伸手将她搂得更紧:
“傻丫头,那不是雪茹爹娘担心她受委屈嘛。我答应下来,也是想让他们放心,毕竟雪茹跟我一场,我总不能让她为难。”
“可我爹娘还没提条件呢。”徐慧真抬起头,眼眶有点红,“我爹娘也疼我,指不定也会提些要求,到时候你会不会也这么痛快就答应?”
孟才捧着她的脸,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语气格外认真:
“放心,不管你爹娘提什么条件,我肯定都答应。别说只是条件,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娶到你,我都愿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你跟雪茹都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不会厚此薄彼。雪茹那边是她爹娘放心不下,我自然要多上心;你这边,不管你爹娘有什么要求,我也一定一一照办,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徐慧真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酸涩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
她往孟才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点哽咽:“我就知道你不会偏心。”
“怎么会偏心呢。”孟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夜色,“你们都是我的宝贝,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护着雪茹,护着咱们这个家。”
“还不是怪你,雪茹现在一个劲的在我面前炫耀,弄得我心里不是滋味。”徐慧真的语气还是有一点无奈。
她和陈雪茹关系虽好,但总有点冤家对头的意思,凡事都喜欢比个高低,这次陈雪茹得了先机,可不得在徐慧真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咳咳。”孟才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只能再次栖身而上,将徐慧真的些许埋怨淹没在无边的春色里。
时间转眼过去,关于三人的流言也早已平息。
范金友见流言无用,也只能偃旗息鼓,他现在可不敢无故在明面上找孟才或者徐慧真和陈雪茹的麻烦。
又是一年新春过去,孟才的事业一帆风顺,职级又升了一级,成了五级办事员,工资50元。
可不要小看一年升一级,要知道正常人三五年才能升一级,要不是孟才的业务能力确实没得说,每次都是超额完成任务,加上副厂长李怀德的打理支持,这一级都不好升。
过年期间,孟才还和徐慧真回了趟徐慧真娘家,这次,徐慧真将她和孟才、陈雪茹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天,孟才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后座载着徐慧真,往牛栏山徐家酒厂的方向赶。
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徐慧真裹着厚棉袄,双手紧紧搂着孟才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感受着透过中山装传来的温热。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你爹娘要是追问婚事,别慌,有我呢。”孟才侧过头,声音被风吹得轻柔。
徐慧真嗯了一声,心里却七上八下。她知道爹娘疼她,可一女伴二夫的事,在这年代终究惊世骇俗,尤其徐家还是酒厂世家,在当地颇有脸面,怕是很难接受。
到了徐家酒厂,朱红大门前早已挂起红灯笼,徐父徐母领着伙计迎出来,见了孟才,脸上堆着笑,拉着他的手往院里让:“可算盼到你们了!酒窖里存了最好的陈年米酒,就等你尝尝。”
徐慧真看着爹娘热情的模样,心里的愧疚更甚,趁着吃饭时,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爹,娘,有件事,我得跟你们坦白。”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静了下来,徐父放下酒碗,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什么事,你说。”
“孟才除了我,还有……还有别的女人,就是前门大街上的绸缎庄掌柜陈雪茹。”
徐慧真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
“孟才他对我们都好,雪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们……我们想一起过日子。”
徐母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白了:“你说什么胡话!一女嫁二夫,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我们徐家的脸面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