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其他人消化他这番话的时间。我看到赵明理微微颔首，三位赵管事神情也松动了些，周家四兄弟依旧站得笔直，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或许是认可，或许是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龙渊……宸王爷于我等有旧恩，此情不敢或忘。”周文彦话锋一转，提到了龙渊宸，但措辞谨慎，“然王爷既已将我等赠与姑娘，并明确吩咐日后听从姑娘差遣，那么，从契约交割完成的那一刻起，姑娘便是我等唯一需要效忠的主子。王爷是旧主，是恩人，但绝非我等可逾越本分、心存侥幸之依仗。这一点，我想在座的各位，心里都应当清楚。”
他这话，既是说给我听，表明他们已认清现实、摆正位置，更是在敲打其他人，尤其是可能心思更活络的几位。作为龙渊宸安排在此处的“头目”，由他亲自说出这番“效忠新主、不忘旧恩但恪守本分”的话，分量极重。
赵明理适时地也上前半步，拱手道：“周掌柜所言极是。姑娘，赵某虽一介账房，也知‘忠仆不事二主’之理。既跟了姑娘，自当尽心竭力，打理好账目，为姑娘管好钱匣子。姑娘但有吩咐，无有不从。”他说话慢条斯理，带着账房先生特有的细致和稳妥。
三位赵管事也连忙跟着表态，声音虽不如周文彦和赵明理沉稳，但态度很是恭敬明确。
我目光扫过众人，“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周掌柜尽快去办。”
周文彦躬身：“姑娘请吩咐。”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盘桓了数日的计划清晰道出：“‘画柳家具坊’开业在即，这边的人手需要打理铺面和改建。而我柳树湾村的家中，新宅初定，也需要添置一批可靠的人手，以便日后我能专心经营县城这边的事务，也让娘和哥哥能过得舒坦些。”
我看向周文彦，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你，按照这单子上的要求，在明日午时之前，替我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并送至柳树湾村我的宅子里。我要亲自过目。”
周文彦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惊讶，显然是预料到新主安顿下来后必然会添置人手。他再次看向手中的清单，这一次看得仔细了许多。
随着目光下移，他清癯的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眉头也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变成一种全神贯注的评估状态。
清单上，我将所需人手分门别类，写得清清楚楚：
（一）宅院管理及对外：
管家：壹人。要求：通晓人情世故，熟知大户人家规矩礼仪，性情稳重，忠心可鉴，需能看懂账目，略通筹算，有一定管理仆役的经验。
账房：壹人。要求：老实本分，账目清楚，无不良记录，手脚干净。
门房：肆人。要求：身强体健，有拳脚功夫为佳，需会驾马车，眼神活络，口风紧。
（二）主子身边近侍：
兄长（柳狗蛋）身边：
书童：壹人。要求：识字，机敏伶俐，懂得看眼色，口风严实。
侍从：壹人。要求：会武艺，身量与兄长相仿（约五尺七寸），能常伴左右，兼具护卫之职。
母亲（柳周氏）身边：
大丫鬟：贰人。要求：嘴甜手巧，熟知规矩，需识字，性情温和伶俐。其中一人，略通拳脚，能兼顾院内安全。
嬷嬷：壹人。要求：稳重识礼，能协助母亲管理内宅、教导丫鬟，懂得大家族规矩，识字，有相关经验。
我（柳辞画）身边：
大丫鬟：贰人。要求：需会算账、能书写、机敏干练。会功夫，便于有时随我外出办事。
（三）内宅杂役及外院劳作：
厨房：厨娘贰人。要求：厨艺扎实，干净利落，会做家常菜及一些宴客菜式。
浆洗：嬷嬷或仆妇贰人。要求：浆洗缝补手艺好，吃苦耐劳。
田园牲畜：仆妇壹人。要求：擅长伺弄菜地、喂养鸡鸭猪等牲畜，有力气。
洒扫庭院：陆人。要求：负责宅院、竹林日常清扫维护，需勤快仔细。
车马：马夫兼车把式壹人。要求：精通喂养马匹、保养车辆，驾驶技术娴熟稳重。
（此项职能可与门房略有重叠，但需更专业。）
重体力杂役：壹人（男性）。要求：身强力壮，负责宅院内劈柴、搬运等重活。
（四）备注：
我、母亲、兄长身边，必须至少有一名会武的下人
以上总计需添置人手：二十五人。
所有应征者，必须家世清白，来历可查。绝对忠心，无不良嗜好（如赌博、酗酒、好色、偷盗等），手脚干净，不偷奸耍滑，不吃里扒外。家中无复杂难缠之亲戚纠纷，若为无牵无挂之孤儿，优先考虑。
最重要的一点：所有选定之人，必须自愿签下死契，身契归于我名下。
周文彦看完，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他显然在快速消化这数量庞大且要求细致的人手需求，并评估其难度。二十五人，且个个要求不低，还要在明日午时前找齐并送至村里……这任务，不可谓不重。
他终于抬起头，脸上已没了凝重，只剩下属于执行者的沉稳和决断：“姑娘所需，在下已明了。二十五人，要求详尽，时间紧迫，确有些难度。但在下于屏州府及翠峰县经营多年，倒也有些人脉渠道。不知姑娘……对于这些人选的来路，可有什么特别倾向？比如，是从人牙子手中挑选，还是寻访那些因主家变故待雇的仆役，或是……”
他这是在询问具体操作路径，也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和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