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洒在我的书案上。我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里，手中的狼毫小楷在粗糙的宣纸上悬停片刻，墨迹在笔尖将滴未滴。
书案上摊开的，是昨日午后从竹溪村庄子回来后，我连夜整理出的《竹溪庄子初步考察纪要及整顿方略》。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我凭记忆勾勒的庄子简图，标注着仓库、田地、果林、茶园、畜棚的大致位置。
庄子的轮廓在我脑海中反复浮现。那一千零六十两银子即将花出去，换来的不仅仅是一片土地和几十个人，更是一个庞大而待梳理的系统。昨日龙渊宸那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此刻仍在我耳边回响。他说得对，利在长远，弊在眼前。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接手之初，尽可能将“弊”转化为可控的“投入”，并尽快催生出“利”。
笔尖落下，我在“整顿方略”下添上第一条：“一、人事定责，立规明赏。”
庄子上那五十三个签了死契的仆役，是庄子最大的资产，也可能是最大的变数。陈管事和老吴能不能用，还有待商榷。必须尽快建立起一套与柳宅家规精神一致、但更贴近庄子生产实际的章程。要将土地产出、牲畜繁育、茶园复垦等具体指标，与他们的月钱、赏银、乃至未来的晋升直接挂钩。让他们看到，跟着新主家干，有实实在在的盼头。
我停下笔，端起手边的白瓷茶盏，里面是柳谷莺清晨沏好的温茶，用的是空间里出品的普通茶叶，但经由灵泉井水冲泡，香气清冽，入口回甘。茶水滋润了有些干涩的喉咙，也让我的思绪更加清晰。
“二、分区管理，专事专责。”我继续写道。庄子面积大，产业杂，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参照柳宅前中后院的划分，将庄子也分成几个区域？比如，农田区（上中下等田）、经济作物区（果林、茶园）、养殖区（禽畜、鱼塘）、生活仓储区（仓库、晒场、庄户住所）。每个区域设一个熟悉业务、品性可靠的小管事，直接对总管事（暂定由柳枢衡兼任？或者另选？）负责。这样层层负责，效率才能提高。
“三、投入核算，分步实施。”这是最现实的问题。一千两买下庄子，只是开始。修缮屋舍棚厩、复垦荒废茶园、补充必要的农具种子、甚至改善一下庄户的基本居住条件……这些都需要持续的银钱投入。不能一下子全铺开，必须有个先后缓急。我琢磨着，仓库和地窖是存储根本，必须优先确保其完好干燥；牲畜是活资产，棚舍的修补也不能拖；至于茶园和部分老旧住房，或许可以放在第二步，等庄子秋收的存粮变现，或者我这边家具坊有了稳定进项后再陆续投入。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目光落在窗外。院子里，柳小满正带着两个洒扫的仆役，轻手轻脚地清扫着廊下的落叶，动作已比昨日熟练了不少。这就是立规矩、明职责的效果。庄子那边，只会更复杂，但道理是相通的。
“大小姐，”柳谷莺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掌柜和赵账房已经到了，正在前厅候着。宸公子也在。”
来了。我心中一定，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又快速浏览了一遍刚刚写下的几条方略。思路大致清晰，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和周掌柜、赵账房，尤其是待会儿要见的柳二叔，进一步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