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在街角喘了足足五分钟，狂跳的心脏才勉强平复下来。夜风吹过，湿透的工装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但他却觉得体内那股暖流似乎比之前壮大了一丝，运转也顺畅了不少。
“难道……打怪还能涨经验？”他嘀咕了一句，随即又甩甩头，“屁的经验，差点把小命都送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下可怜的十几块钱，以及那张中了十块的彩票——还没来得及兑奖。帝景苑那一单的钱和可能的打赏肯定是泡汤了，电驴还坏在半路，今晚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生活就是这样，它给你一道金色闪电，就可能随手再甩你一个画皮怪，主打一个惊喜与惊吓大礼包，买一送一，童叟无欺。
当务之急，是弄点钱，然后把电驴搞回来。
他想起那张十元彩票，左右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他走过去，用那张彩票换了十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现在总资产：二十七块五毛。
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之前的苹果和橙子早就消耗殆尽。他看了看便利店里的关东煮，热气腾腾，香气诱人，最终还是咽了口唾沫，忍住了。钱得留着修车。
就在他垂头丧气，准备徒步走回电驴抛锚地点时，一个略显狼狈而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兄弟！留步！那位送外卖的小兄弟！”
陈凡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穿着皱巴巴道袍、头发凌乱的中年道士，正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道袍下摆沾了不少灰尘，桃木剑也别回了腰间，手里的罗盘指针还在微微颤动。他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狼狈，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陈凡。
“我靠！你怎么找到我的？”陈凡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浑身肌肉再次绷紧。这道士能从那画皮怪手里脱身，还精准地找到他，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道士跑到他面前，扶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摆摆手：“别……别紧张！贫道张清霄，龙虎山外门……呃，记名弟子。”他自我介绍得有点含糊，随即指着陈凡，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小兄弟，你……你身上这‘气’……乖乖，了不得啊！”
“气？”陈凡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茫然，“什么气？我只有一肚子饿气。”
张清霄凑近了些，鼻子抽动了两下，像警犬一样绕着陈凡转了半圈，眼神越来越亮：“纯阳！至刚！虽然还很微弱，但本质极高！隐有破邪诛魔之威！怪不得……怪不得你能伤到那‘怨傀’！”
“怨傀？”陈凡捕捉到了这个词。
“就是刚才那东西！”张清霄解释道，“非人非鬼，乃是由极重的怨气依附在某些特殊载体上形成的邪物！那帝景苑的母女……唉，恐怕早已遭了毒手，被它鸠占鹊巢了！”
陈凡想起那团微弱的、几乎熄灭的白色光点，心中一沉：“那……那对母女……”
“凶多吉少。”张清霄脸色凝重地摇摇头，“怨傀以生灵精气为食，尤其喜欢孩童的纯净之气。它盘踞在那里，恐怕已有时日，那家的男主人长期不在家，正好给了它可乘之机……造孽啊！”
他顿了顿，目光又热切地回到陈凡身上：“小兄弟，你身怀异宝……不，是身具异禀！天生就是对付这些邪祟的料！刚才你那一下，至阳之力虽然微弱，却直接灼伤了它的本源，比贫道那三脚猫的符箓有用多了！”
陈凡被他说得有点发毛，同时也暗暗心惊。这道士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眼力似乎不错，竟然能看出他体内的“不灭斗魂”之力。
“道长，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陈凡保持着警惕，“我就是个送外卖的，不小心撞上了，纯属意外。降妖除魔是你们专业人士的活儿，我就不掺和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开玩笑，那“怨傀”一看就不好惹，他可不想再回去送菜。
“哎哎哎！小兄弟且慢！”张清霄连忙拦住他，脸上堆起有些尴尬又带着恳求的笑容，“实不相瞒，那怨傀已成气候，贫道……贫道一人之力，恐难将其彻底铲除，若是让它走脱，贻害无穷啊！”
他搓着手，看了看陈凡身上的外卖工装，又看了看他那张因为饥饿和惊吓而有些苍白的脸，试探着问道：“小兄弟，你看……咱们合作一把如何？你助我除了此獠，为民除害！至于报酬……”
张清霄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印着“天地银行”logo的二维码牌子，讪讪地说：“贫道云游四方，积蓄不多……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或者……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帮我这次，我……我帮你算三卦！不准不要钱！”
陈凡看着那张二维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道士，业务范围还挺广，连移动支付都配备了，就是不知道天地银行支不支持扫码付款。
他刚想严词拒绝，肚子却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张清霄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兄弟还没吃饭吧？贫道……贫道请你吃夜宵！咱们边吃边聊！”
陈凡摸了摸口袋里那二十七块五，又看了看热气腾腾的便利店，以及道士那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是“专业人士”的脸，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远离麻烦，保命要紧。
但另一个声音（以及饥饿的胃）却在说：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神秘面纱，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而且……还能蹭顿饭。
最终，对未知的好奇（以及免费的晚餐）战胜了恐惧。
“……行吧。”陈凡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便利店，“不过，我要加两个茶叶蛋。”
五分钟后，便利店的落地窗前。
陈凡捧着一碗加了双份汤和两个茶叶蛋的关东煮，狼吞虎咽。张清霄则只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坐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所以，‘怨傀’到底是什么？怎么形成的？”陈凡一边嚼着鱼丸，一边含糊不清地问。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他感觉体内的暖流都活跃了几分。
张清霄见陈凡肯聊，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道：“简单说，就是强烈的怨念+合适的载体+特殊的环境。那帝景苑1001室，风水本就有些聚阴，估计是那家的女主人或者孩子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或不公，死后怨气不散，又恰好依附在了某种阴物上——可能是陪葬的玉器，也可能是常年不见光的古玩之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怨傀’。它拥有部分原主的记忆和习性，能模仿生者，但内核已是纯粹的怨毒和贪婪，以吞噬生灵精气为本能。”
陈凡想起了那个备注“别敲门，放门口”的订单，以及门开后那冰冷的霉味和死灰色的眼睛。那订单，恐怕就是怨傀利用残留的生前习惯点的，目的是引诱“外卖”上门——字面意义上的外卖和……人。
“那怎么对付它？”陈凡又问。
“寻常刀剑无用，符箓、法咒、至阳之物可伤其本源。”张清霄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贫道学艺不精，家传的几手符法威力有限，只能勉强自保。但小兄弟你不同！你身具的纯阳之气，乃是这类阴邪之物的天然克星！只要你我能配合得当，我以符法牵制，你以纯阳之力主攻，必能将其一举歼灭！”
陈凡将最后一个茶叶蛋塞进嘴里，喝了口汤，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他擦了擦嘴，看着张清霄：“道长，你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具体是多少？”
张清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凡这么直接。他犹豫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陈凡皱眉，这玩命钱有点少啊。
张清霄摇摇头，咬牙道：“五千！贫道……贫道砸锅卖铁也给你凑出来！”
陈凡看着道士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和手里那瓶一块五的矿泉水，严重怀疑他能不能拿出五千块。
不过，五千块对他现在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而且，知道了这世上有这种东西，难保以后送外卖不会再撞上。跟这个看起来懂行的道士搞好关系，学点保命的知识，似乎也不亏？
有时候，结盟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和……空空如也的钱包。
陈凡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行，这活儿我接了。不过，得从长计议，我可不想再像刚才那样被追着跑了。”
张清霄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好好！小兄弟果然深明大义！咱们这就找个安静地方，好好谋划谋划！”
两人走出便利店，夜色已深。一个穿着外卖工装，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组合怪异无比，却因为共同的“业务”暂时走到了一起。
陈凡看着远处帝景苑小区那模糊的轮廓，深吸了一口气。
送外卖送成驱魔人，这职业发展路径，真是越来越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