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掌心血滴落在焦土上，那滴血没有立刻渗入地面，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吸住，微微颤了一下。他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裂口还在，血不断往外冒。他没去擦。
岑晚站在两米开外，风衣下摆沾着灰，左手按在太阳穴上。她刚才看见了——不是通过观察，是直接钻进了那股残留的魂念里。她的呼吸变重，舌尖还留着并蒂莲花瓣的苦味，喉咙发干。
“我进去了。”她说，声音有点抖，“看到了。”
谢停渊抬眼盯住她。锁链在他手腕上发烫，越来越热，像是要烧进皮肉里。
岑晚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右眼还是原来的颜色，左眼却蒙了一层暗红，像有血在瞳孔后头慢慢洇开。
“地下……有阵。”她说话断断续续，“九百九十九个孩子，摆成北斗形状。他们都死了，身体扭曲，眼睛是空的。中间……有一口水晶棺，上面刻着并蒂莲的纹路，和我们身上的图案一样。”
谢停渊没动，但指节捏紧了青铜锁链碎片。
“玄阴子在那里。”岑晚继续说，“他背对着，手里转着佛珠，嘴里念咒。我没听清内容，但他突然回头……镜子照出我的脸。那一刻，阵法反扑，我差点被拉进去。”
她喘了口气，嘴角抽动一下，一缕黑血从唇角滑下来。
谢停渊猛地冲过去。
锁链瞬间绷直，发出一声闷响。两人之间的距离卡死在三米，再近一步，剧痛就顺着血脉炸开。他停住，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破右手拇指，把血抹在锁链碎片上。
“醒！”他吼了一声。
青铜古纹亮起一道暗光，震波扩散出去。岑晚身体一僵，整个人向后倒。谢停渊扑上前接住她，背靠断墙坐下。她左眼的血色没退，反而更深了，眼皮微微颤，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动。
系统界面在他脑子里炸开，猩红大字直接刻进意识：
【检测到宿主精神污染度87%】
【警告：高阶灵能活动持续将导致意识崩解】
【建议立即终止】
谢停渊没管它。他把岑晚扶正，一只手压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去探她脉搏。跳得乱，快得不像活人。
“你能听见我吗？”他问。
岑晚点头，动作很轻。她抬起右手，指尖颤抖地指向自己左眼：“它……不像是坏掉了。更像是……被塞了东西。”
谢停渊盯着她那只眼睛。血红一片，但瞳孔还能收缩，对光有反应。这不是单纯的受伤，是某种改变。
“你说水晶棺上有名字？”他换了个问题。
岑晚舔了下嘴唇，声音低下去：“不止名字。是我们的名字。刻在棺盖内侧，用血写的。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像……对应双生镇守的位置。”
谢停渊沉默了几秒。他低头看自己掌心，那道新裂口还在流血。血滴在地上，没被吸收，反而聚成一小片，形状隐约像并蒂莲的轮廓。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内袋摸出半张烧焦的纸——是之前任务里捡到的残页，一直没丢。纸上原本空白，此刻边缘开始浮现墨迹，正是并蒂莲的纹路，和他们身上的一模一样。
“系统怕这个。”他说。
岑晚偏头看他。
“上一次你用冥令伪装，系统停了三小时。这一次你强行读取记忆，它立刻警告。但它不是在保护你，是在防你碰某些东西。”谢停渊把残页递到她眼前，“它不想让你知道真相。”
岑晚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纸边，左眼突然刺痛。她闷哼一声，整张脸扭曲起来。谢停渊一把扣住她手腕，发现她的脉搏变了节奏，和自己开始同步。
心跳同频。
锁链在他们之间微微震动，温度再次上升。
“别再碰任何带符的东西。”谢停渊把残页收回去，塞进最里层口袋，“你现在看到的可能都不是真的。”
岑晚靠着墙，慢慢滑下一截。她左眼的血色开始往眼角蔓延，皮肤下像是有细线在爬。
“我知道不是真的。”她说，“可那些画面……太完整了。孩子的脸，我能数清楚有几个。玄阴子念的咒，最后一个音节是‘契’。他要完成血祭契约，用的是我们。”
谢停渊盯着她。
“不是用我们。”他纠正，“是用双生镇守的身份。我们只是被选中的人。阵法不需要活着的我们，只需要命格匹配的两个人同时在场，就能启动。”
岑晚呼吸一顿。
“你是说……就算换了别人，只要符合条件，也能被用来开鬼门？”
“但名字不会换。”谢停渊看着她，“棺上的名字是你和我。说明这个局，早就定了。”
空气静了一瞬。
远处的镇鬼碑方向传来轻微震动，不是脚步，也不是风。是地底的某种东西在动。谢停渊没抬头，他知道不能分神。现在最重要的是岑晚的状态。
她左眼的血丝已经覆盖到眼白边缘，嘴角又溢出一点黑血。她抬起手想擦，谢停渊抓住她手腕。
“别碰脸。”他说，“你现在身体不稳定，万一感染邪气，会传给我。”
岑晚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还怕传染？我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的。”
“所以我更要控制。”谢停渊松开她，从外套内袋掏出一块折叠的白布，是他平时擦工具用的。他撕下一角，轻轻按住她嘴角的血迹。
动作很轻，但手指发硬。
“你刚才中断得很及时。”岑晚低声说，“再晚两秒，我就出不来了。那个记忆空间……它开始播放我以前的任务失败画面。有个小女孩，我没能救下来。她在火里喊我名字，我一直跑不过去。”
谢停渊没接话。他知道这种感觉。系统也给过他类似的折磨——父亲沉江前的最后一眼，反复出现在任务失败后的惩罚里。
“玄阴子设了心魔回响。”岑晚闭上右眼，只留血瞳睁开，“他在等我们主动去看。他知道我们会查，所以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自己送上门。”
谢停渊点头：“所以他不怕我们发现阵法。他怕的是我们发现得太晚，或者……发现得太多。”
两人同时沉默。
锁链的温度终于降了一些。谢停渊靠在墙上，手臂横在膝盖上，盯着地面那滴未干的血。它还在，没有蒸发，也没有凝固。
岑晚慢慢抬头，右眼恢复了些清明，左眼依旧血红。
“你说……如果我们两个都站进那个阵眼，会发生什么？”她问。
谢停渊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不打算试。”
他站起来，把青铜锁链碎片重新握紧。边缘割进掌心，血混着锈迹往下滴。他没松手。
岑晚想撑着墙起身，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谢停渊走过去，一手托住她腋下，把她拽起来。两人靠得很近，锁链贴在胸前，温热得像块烙铁。
“你不能再用了。”他说，“至少现在不行。”
岑晚点头：“我知道。我撑不住第二次。”
她站稳后，抬手摸了下左眼。手指离开时，指尖带了点湿红，不是血，像某种液体渗了出来。
谢停渊看见了，但没说。
他知道有些变化，已经无法逆转。
远处的黑雾又开始流动，比之前慢，但更密。镇鬼碑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响，像是石缝裂开。
谢停渊把岑晚往墙后拉了半步，自己挡在前面。他右手还握着染血的锁链碎片，左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短刃。
岑晚靠着他肩膀，呼吸微弱。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谢停渊盯着雾口，没回头。
“等。”他说，“等它来。”
风刮过来，带着焦土和铁锈的味道。锁链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岑晚的左眼，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深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