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钟正邦再次敲响了刘和光办公室的门。
手中拿着一份《关于优化全省干部队伍结构的几点思考》，以及一份附件，钟小艾的工作实绩汇总。
“书记，又来打扰您了。”钟正邦进门时，姿态放得很低。
刘和光从文件中抬起头，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正邦同志，坐。有什么新想法？”
“是关于干部队伍建设的事。”钟正邦在对面坐下，将材料双手递上。
“我这两天仔细研究了全省干部队伍的情况，特别关注了年轻干部的培养使用问题。有几点不成熟的想法，想请书记指正。”
刘和光接过材料，没有立即看，而是放在桌上：“你说。”
“汉东的干部队伍，总体是好的，但也存在结构性问题。”钟正邦开始阐述。
“一是年龄断层，45岁到55岁这个中坚层相对薄弱；二是经历单一，很多干部长期在同一系统、同一地区工作，缺乏多岗位锻炼；三是……”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缺乏敢闯敢试、有改革锐气的年轻干部。”
刘和光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特别是林城这样的重要城市。林城是全省的经济重镇，李达康同志打下很好的基础，但现在面临着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眼下林城市长就要退休，我们不得不早做打算啊。”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刘和光问，语气平淡。
“我认为应该大胆起用年轻干部。”钟正邦说。
“现在上级提倡干部年轻化、专业化，我们汉东应该走在前头。像林城市长这样的重要岗位，可以考虑选拔一些有潜力、有闯劲、有专业背景的年轻干部。”
他顿了顿，观察刘和光的表情，然后继续说：“比如京州市的钟小艾同志。她虽然年轻，但也有她的优势，比如，她在京城读了经济学博士，专业对口；另外，她思路开阔，敢想敢干。林城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有创新思维的干部。”
刘和光听完，没有立即表态。他拿起那份材料，慢慢翻看着。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钟表走动的滴答声。
钟正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材料写得不错。”刘和光终于开口，放下材料。
“关于干部年轻化的问题，确实需要重视。林城市长的人选，也确实应该尽快确定。”
钟正邦心中一喜。
但刘和光话锋一转：“不过正邦同志，干部任用是大事，特别是重要岗位的任用，更要慎重。钟小艾同志是你的侄女，这一点，常委会的同志们都清楚。”
钟正邦立刻说：“书记，我完全是从工作角度考虑。如果因为小艾是我的亲属就避嫌，那反而是对干部的不公平。我们应该看能力，看实绩，不能因为亲属关系就否定一个干部。”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也无懈可击。
刘和光笑了笑：“你说得对，举贤不避亲。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转口说道。
“有一个问题，林城市委书记马国华同志，是孟为凡省长点的将。在你来汉东之前，为凡省长力荐马国华。现在要配市长，按理说，应该充分尊重马国华同志的意见，也要和为凡省长沟通。”
他顿了顿，看着钟正邦：“毕竟，党政一把手能不能配合好，直接关系到林城的发展。如果配合不好，出了问题，责任谁负？”
钟正邦明白了。刘和光这是在踢皮球。
作为一把手，他当然希望看到下属出成绩，毕竟下属的政绩就是他的政绩。
钟小艾如果能把林城搞出亮点，对他这个书记只有好处。
但他不想承担风险，更不想因此和孟为凡产生矛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决定权推给孟为凡。
只要孟为凡同意，他就顺水推舟；如果孟为凡反对，那也不是他刘和光不帮忙。
高明。
钟正邦心里暗叹，但面上依然恭敬：“书记说得对，确实应该和为凡省长沟通。那……您看是不是由您出面，或者在书记办公会上提出来？”
他想把刘和光拉进来。只要刘和光公开表态支持，孟为凡就算有意见，也不好直接反对。
但刘和光哪会这么容易上套。
刘和光沉吟道：“这样吧。你先去和为凡省长沟通一下，听听他的意见。毕竟林城的经济工作，主要还是省政府在抓。如果为凡省长没意见，我再在书记办公会上提，走正常程序。”
皮球彻底踢出去了。
钟正邦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刘和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不反对，但也不主动推动。要想成事，得靠钟正邦自己去说服孟为凡。
“我明白了。”钟正邦站起身。
“那我先和为凡省长沟通。谢谢书记的指导。”
“好。”刘和光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正邦同志有想法是好事，省委支持干部大胆探索。不过记住，凡事要讲程序，讲规矩。只要程序合规，规矩到位，省委都会支持。”
“是。”
离开刘和光办公室，钟正邦的心情复杂。
一方面，刘和光没有反对，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毕竟钟小艾破格提拔，本身就会有很多阻力。
另一方面，说服孟为凡的任务，落在了自己肩上。这比说服刘和光更难。
孟为凡会怎么想？
钟小艾是钟家的人，调到林城当市长，等于在汉东第三大市插上了钟家的旗子。这对孟为凡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但孟为凡也有他的软肋，他需要维持与刘和光表面的团结，需要展现作为省长的胸怀和气度。
更重要的是，林城确实需要一个能干的市长。
钟正邦边走边思考对策。
不能直接去找孟为凡谈。那样太生硬，目的性太强。
最好是通过第三方，或者找一个合适的场合，看似不经意地提起。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不过三天时间，钟正邦就找到了个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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