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的马车在康家别院门前停下,丹橘和小桃扶着她下了车。
别院管事见是宁远侯夫人亲至,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拦:“县主安好,您这是……”
明兰看都不看他,径直往里走,声音冷冽:“我来接我家三弟回府,让开!”
她身后跟着的精锐侍卫立刻上前,气势迫人,那管事吓得不敢再拦。
院内,顾廷炜正被康晋灌着酒,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报仇”、“证据”之类的话。
“三弟!”明兰清冷的声音响起。
顾廷炜迷迷糊糊抬头,看到一身素衣、面色沉静的明兰,酒醒了两分,有些慌乱:“二……二嫂?”
康晋见明兰闯进来,心中暗骂,面上却堆起假笑:“原来是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和表弟正小酌几杯,县主若不嫌弃……”
“康公子,”明兰打断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去,“我盛家与康家虽为姻亲,却也无甚深交。你屡次‘偶遇’我府上三弟,是何居心?”
康晋被她目光刺得一缩,强笑道:“县主这话从何说起,我与表弟是至亲……”
“至亲?”明兰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向顾廷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廷炜,跟我回去。”
顾廷炜被她气势所慑,又因酒意未散,梗着脖子道:“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
“混账!”明兰厉声喝道,这一声蕴含着她两世的威仪,不仅顾廷炜,连康晋都吓了一跳。
“你不是顾家子孙?你身上流的不是顾家的血?”明兰一步步走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母亲之事,是非曲直,你心中当真毫无掂量?她若安分,何至于此?父亲临终前如何叮嘱你的?兄长平日如何待你的?你如今竟与外人勾结,欲陷家族于不义?你这是报仇,还是自取灭亡,让你母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她字字诛心,句句敲在顾廷炜最痛处。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泪眼,想起大哥虽然严厉却从未短缺他的用度。
小时候和二哥最亲近,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想起母亲生前那些他隐约察觉却不愿深想的手段……酒意瞬间化作冷汗。
康晋见势不妙,忙道:“表弟,别听她胡说!她是为了维护顾廷烨……”
“闭嘴!”明兰猛地转头,那属于华妃的凌厉眼神吓得康晋倒退一步,“康晋,我警告你,再敢撺掇我顾家子弟行不肖之事,我定让你康家吃不了兜着走!别忘了,我如今是县主,我官人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收拾你一个康家,绰绰有余!”
康晋脸色惨白,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明兰再次看向顾廷炜,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廷炜,跟二嫂回家。有什么委屈,回去再说。顾家的男儿,顶天立地,有什么坎过不去?非要被人当枪使,毁了自己,也毁了家族?”
顾廷炜看着明兰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又瞥见一旁噤若寒蝉的康晋,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大半。他羞愧地低下头,哑声道:“二嫂……我……我跟你回去。”
明兰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依旧平静:“走吧。”
她亲自看着顾廷炜上了马车,这才在丹橘的搀扶下离开,自始至终,未再看康晋一眼。
三日后,盛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正是如兰出嫁的正日子。
王氏穿着簇新的诰命服,看着凤冠霞帔、娇羞满面的如兰,又是高兴又是不舍,眼泪止不住地流。海朝云和华兰在一旁细心安抚。
盛纮和长柏在前厅招待男宾,脸上带着嫁女的喜悦,却也藏着一丝对朝局和侯府近况的隐忧。
花轿临门,锣鼓喧天。段云朗一身大红喜袍,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恭敬地向盛纮、王氏行礼。
如兰拜别父母,由全福夫人扶着,一步步走向花轿。她悄悄抬眼,看了眼人群中前来送嫁的明兰。明兰对她微微颔首,投去鼓励的眼神。
就在这喜庆的时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声道:“太后娘娘懿旨到——”
满堂宾客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太后娘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盛家下旨?
盛纮和长柏连忙整理衣冠,带着众人跪下接旨。
那太监展开懿旨,朗声念道:“……咨尔盛氏,门楣清贵,教女有方。今有女适段氏,特赐玉如意一对,东珠十颗,以示嘉勉……望尔等恪守臣节,忠君爱国,勿负天恩……”
旨意内容是赏赐和勉励,但在顾廷烨刚被廷杖、朝局敏感的当口,太后此举,意味深长。既是示恩,也是警告,更是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无形地给盛家,给与盛家关系密切的宁远侯府,施加压力。
盛纮和长柏叩首谢恩,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明兰跪在人群中,垂着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太后这一手,真是无孔不入。
如兰在盖头下,虽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紧张地捏紧了手指。
段云朗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
最终,花轿还是在略微凝滞的气氛中起程了。吹吹打打的热闹似乎也驱不散那层无形的阴霾。
送走花轿,宾客渐散。王氏看着太后赏赐的那对玉如意,只觉得烫手得很:“官人,这……”
盛纮叹了口气:“收起来吧。”
明兰走到盛纮和王氏面前,轻声道:“父亲,母亲,不必过于忧心。太后此举,恰说明她已有些按捺不住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住气。”
她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目光沉静。太后,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她最挂心的,还是府里那个养伤的丈夫,和那个刚刚被带回去、心思未定的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