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倭寇之乱的急报送到御前时,正是早朝时分。
皇帝览奏后脸色铁青,将奏折重重摔在龙案上。
“八百里加急!倭寇聚众数万,连破浙东三县,劫掠百姓,焚烧官衙!沿海卫所竟不能挡,要你们何用!”皇帝怒视兵部诸臣。
朝堂上一片死寂。
西北战事刚平,国库空虚,将士疲惫,此时东南又起烽烟,实乃雪上加霜。
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倭寇凶悍,海上来去如风,实难剿灭。臣以为……当以安抚为主,加强海防……”
“安抚?”皇帝冷笑,“倭寇要的是钱粮财物,你拿什么安抚?割地?赔款?”
老臣汗如雨下,不敢再言。
这时,太子赵桓突然出列:“父皇,儿臣举荐一人,或可平定倭乱。”
“哦?皇儿举荐何人?”
“宁国公,顾廷烨。”太子声音清朗,“顾国公精通水战,早年曾随水师剿灭过海盗。且顾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若由他挂帅,必能鼓舞士气。”
朝堂上一阵骚动。顾廷烨才从西北回来不久,又要去东南?
有大臣反对:“陛下!顾国公虽善战,然连年征战,将士疲惫。且东南与西北地理迥异,恐难适应。”
“臣附议,”另一位老臣道,“不如派一位熟悉东南的将领……”
“熟悉东南?”皇帝打断他,“你说的是浙东总督王守义?他若真有本事,倭寇能连破三县?”
那大臣哑口无言。
正当争执不下时,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有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站在太子身后的顾安!他今日随太子入朝听政,本无发言资格,此刻却大胆开口。
皇帝倒不以为忤,反而颇有兴趣:“顾安,你有何见解?”
顾安走出队列,小小身躯在巍峨朝堂上显得格外醒目,却不卑不亢:“陛下,臣以为,剿灭倭寇,不在人多,而在法新。”
“何谓‘法新’?”
“倭寇之患,非一日之寒,”顾安条理清晰,“其因有三:一,海防空虚,卫所废弛;二,沿海奸商与倭寇勾结,贩卖违禁;三,水师战船老旧,战术僵化。”
他每说一句,朝臣们脸色就变一分。这些话,许多大臣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当众说出。
顾安继续道:“故剿倭当用新法:第一,重建海防,严查走私,凡通倭者,立斩不赦;第二,组建新式水师,建造快船,以快制快;第三,招募沿海渔民为向导,倭寇善海战,我当以海制海。”
他最后道:“家父虽善陆战,但水战并非所长。臣举荐一人——英国公家,郑小将军郑骁。”
此言一出,连太子都惊讶地看向他。
皇帝若有所思:“郑骁……朕记得他,年方二十,去年在胶东剿灭过一股海盗。”
“正是,”顾安道,“郑小将军年轻敢为,精通海战,且郑家世代镇守东南,在沿海威望甚高。若以他为先锋,家父坐镇中军调度,必能事半功倍。”
朝堂上一片寂静。一个七岁孩童,不仅分析了倭患根源,还提出了具体方略,更举荐了合适人选,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兵部尚书忍不住问:“顾世子,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顾安坦然道:“一部分是平日读书所得,一部分是听父亲与友人谈论,还有……是臣自己想的。”
皇帝放声大笑:“好!好一个‘自己想的’!顾卿,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顾廷烨出列,躬身道:“陛下过奖,小儿狂言,不足为道。”
“不,”皇帝正色道,“顾安所言,句句在理。就依此议:命顾廷烨为东南平倭大将军,郑骁为先锋,即日点兵出征!”
“臣遵旨!”
退朝后,皇帝单独留下顾廷烨父子。
“顾卿,你此去东南,有三件事要办,”皇帝严肃道,“第一,平定倭乱;第二,整顿海防;第三……”
他压低声音:“查清沿海官员与倭寇勾结的内情。太后给的名单上,有几个名字就在东南。”
顾廷烨心领神会:“臣明白。”
皇帝又看向顾安,目光复杂:“顾安,你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很好,但也太露锋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该懂。”
顾安恭敬道:“臣明白。但臣以为,外敌当前,当以国事为重。若因顾忌个人安危而藏拙,岂不有负陛下信任?”
皇帝闻言,深深看他一眼,最终叹道:“太子有你这样的伴读,是他的福气。去吧,好好辅佐太子。”
出宫路上,顾廷烨难得严肃地对儿子说:“安儿,你今日之举,可谓险棋。”
顾安抬头:“父亲是怪孩儿太过张扬?”
“不,”顾廷烨摇头,“你做得对。只是……从此以后,你便真正站在风口浪尖了。朝中那些嫉妒顾家的人,会把矛头对准你。”
“孩儿不怕,”顾安目光坚定,“父亲常说,为臣者,当以国事为重。若能早日平定倭乱,让沿海百姓安居,孩儿受些非议又何妨?”
顾廷烨看着儿子稚嫩却坚毅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这孩子,长大了。
消息传到澄园,明兰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她连夜为丈夫收拾行装,又特意叫来郑骁——张桂芬的侄子,如今已是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
“骁哥儿,这次你为先锋,务必小心,”明兰叮嘱,“倭寇凶残,不比西北胡虏,海上作战更要谨慎。”
郑骁抱拳:“夫人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张桂芬也来了,她如今已为人母,但英气不减当年:“明兰,骁儿就交给你了。若他敢贪功冒进,你尽管教训!”
三日后,大军开拔。
这一次,送行的除了文武百官,还有无数汴京百姓。连深居西苑的太后都派人送来赏赐,祝大军旗开得胜。
城楼上,太子赵桓对身边的顾安说:“顾安,你父亲此去,东南可定。”
顾安望着远去的旌旗,轻声道:“殿下,臣在想……倭寇之患,真的只是倭寇吗?”
太子一怔:“你的意思是……”
“东南富庶,海上贸易兴盛,”顾安目光深远,“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大。若不能从根本上整顿,今日剿灭一股倭寇,明日又会有新的。”
太子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待你父亲凯旋,本宫便奏请父皇,彻底整顿海贸,重开市舶司。”
两个少年立在城头,秋风吹动衣袍。他们不知道,这场东南之战,将彻底改变大宋的海疆格局。
而更不知道的是,此时东南某处海岛,一个独眼倭寇头子正看着刚抢来的海图,狞笑道:
“顾廷烨?来得正好!老子等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