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老人那浑浊眼睛里，涌出难以捉摸的光芒。
他盯着李墨，像是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酿一杯能讲故事的酒？”
李墨斟酌着这句话。
随后，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可以！”
“但酿这种酒，需要安静的地方，也需要一些特殊材料。”
瘸腿老人，闻言笑了。
他手中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
一股无形力量扩散开来。
原本喧嚣沸腾的角斗场，瞬间安静下来。
看台上的所有人，仿佛收到某种无声指令，开始井然有序地退场。
他们看向说书人的眼神，皆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很快。
偌大的角斗场只剩下李墨四人，以及拄着拐杖的老人。
“此地如何？”老人声音温和。
李墨环顾四周。
血腥味尚未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焦臭味。
他摇了摇头。
“故事有好有坏，酒也有清有浊。”
“在这种地方，只能酿出充满杀伐与怨恨的烈酒。”
“我猜，您想听的，应该不是这种故事。”
老人眼中的赞许之色更浓。
“那好，你跟我来。”
他转过身，一瘸一拐朝着角斗场深处走去。
李墨与苏清雪对视一眼。
带着王莽和赵铁柱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幽暗通道。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竟是一处别有洞天的清幽庭院。
与角斗场的血腥混乱，恍若两个世界。
院中有一棵不知名的古树。
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一缕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
“这里，够安静了吗？”说书人问道。
李墨点点头，随即报出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材料。
“百年石钟乳的根须，三千米深海沉船木的木屑，被雷劈过的铁木核心……”
他每说一样，说书人的眉毛就挑高一分。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算不上顶级天材地宝。
却都极为罕见，且都蕴含着沉淀感。
但恰好，他的库藏里都有！
“好。”说书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他似乎对李墨究竟能酿出什么样的酒，充满期待。
片刻之后，所有材料都被送了过来。
李墨没有立刻开始。
而是从储物空间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水晶瓶。
瓶中，装着一捧比星光还要璀璨的金色沙砾。
光阴之沙！
这是他从万藏殿中获得的珍稀材料。
每一粒都蕴含着一丝时间法则的碎片。
看到这捧金沙的瞬间。
说书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终于泛起波澜。
李墨没有解释。
只是将所有材料，一一摆放在石桌上。
他深吸一口气，【万物归一酿】发动！
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有些懒散的青年。
而像是一位掌控着万物生灭的宗师。
他双手带着玄妙韵律，在空中划过道道残影。
石钟乳的根须在他手中化为粉末，深海沉船木的木屑无火自燃，雷击铁木的核心渗出丝丝电光……
各种材料的精华被完美萃取，在空中逐渐融合。
空气开始弥漫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
有金戈铁马的肃杀；
有陈年旧纸的墨香；
有风雨侵蚀的腐朽；
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名为“遗憾”的味道！
一旁，王莽和赵铁柱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才是墨哥的真实酿酒水平吗？”
“有些人说是酿酒，其实是在用心酿造故事！”
苏清雪则静静看着李墨，心中泛起温柔涟漪
冰蓝眸子里，映照着他专注侧脸。
认真的男人，确实帅啊……
李墨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
终于，他打开了那个装着光阴之沙的水晶瓶。
屈指一弹。
一捧金色沙砾，如同银河倒泻，缓缓融入那团悬浮在空中的酒液精华。
【万物归一酿】继续驱动！
一圈柔和金色光晕扩散开来。
无比纯粹，无比悠远的气息，悠悠飘来。
那是岁月的气息，是回忆的味道。
光芒散去。
一只古朴的白玉酒杯，静静悬浮在李墨掌心。
杯中。
盛着半杯清澈如水的酒液，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
“此酒，名为【昨日重现】。”
李墨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他将酒杯递到说书人面前。
“里面的故事，请您品尝。”
说书人并未第一时间伸手。
他只是好奇开口，“怎么只有半杯？依照我的感应，刚才成型的酒，应该有一杯才对！”
李墨闻言，讪笑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悄悄藏下的半杯，准备给苏清雪喝的半杯，被眼前老者发现了。
但老者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纠结。
他伸出那只布满皱纹和伤痕的手，接过酒杯。
随后，他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书人双眼忽然变得无比明亮！
酒液入喉，没有辛辣，没有甘甜。
只有一股温暖气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直冲脑海。
轰！
说书人眼前的世界，瞬间破碎。
庭院、古树、石桌、李墨……
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不再是步履蹒跚的瘸腿老人。
他变得年轻，充满力量。
身上穿着议会元帅的制式铠甲。
震天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狰狞异种，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身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镇国大将军的厚重铠甲。
手持一柄造型古朴战锤，面容刚毅，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另一个，一袭白衣。
手提一柄三尺青锋，身形潇洒不羁，脸上挂着桀骜笑容。
“大哥，左翼三点钟方向，那头王级屠戮者交给你了！”
镇国大将军的声音沉稳如山。
“哈哈哈，苍狮，比比谁杀得更快？”红尘剑圣大笑着，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兽潮。
被称作苍狮的他，年轻时的他，豪迈一笑。
“你们两个，可别拖我后腿！”
画面飞速流转。
是三人并肩作战，浴血厮杀的场景。
是他们在庆功宴上，推杯换盏，意气风发的模样。
随后，是他们在议会最高会议厅里，激烈争吵的画面。
“普罗米修斯计划必须推行！为了人类延续，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镇国大将军的声音斩钉截铁。
“放屁！把人类未来，寄托在一个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身上，你是不是疯了！”红尘剑圣拍案而起。
“一定还有别的路！”苍狮眼中充满痛苦与挣扎，“你说的这条路……不是在创造未来，是在走向毁灭！”
最终，画面定格。
议会厅的大门外，他与曾经的挚友分道扬镳。
红尘剑圣选择游戏红尘，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世界。
镇国大军将选择坚守秩序，接过了统帅的位置，背负起他认为的责任。
而他，苍狮，则选择一条最艰难的路。
背叛议会，在法外之地，寻找那渺茫的第三种可能。
幻境，如潮水般退去。
说书人依旧站在庭院中。
但他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他抬起头，用一种复杂无比的目光看着李墨。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声音沙哑，颇为唏嘘。
这杯酒，让他重温了自己一生中最深刻，也最痛苦的回忆。
李墨收回酒杯，轻笑一声。
“我不知道。”
“这一杯酒只是个载体，它所呈现的，是饮酒人心中最刻骨铭心的故事罢了。”
苍狮长长一叹。
那一声叹息，仿佛吐尽半生孤独。
他擦去脸上泪痕，重新直视李墨，眼神彻底变了。
再没有试探与审视，只剩郑重与认可。
“你通过最终考验了，年轻人。”
“我的真名，就叫苍狮。曾经是大秦议会的元帅，现在……是自由联盟的领袖。”
他正式在李墨面前自我介绍。
一旁，苏清雪颇感意外。
王莽和赵铁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由联盟的领袖……
竟然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瘸腿老人！
然而。
苍狮接下来的话，却让李墨心头猛地一跳。
“不过，这杯能讲故事的酒，并非我找上你的唯一原因。”
他神情变得严肃，流露出属于一方枭雄的锐利。
“前不久，全球灵网发生了一次，一秒左右的未知故障。”
“所有七转以上的职业者，都感到短暂心悸。”
说着，苍狮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李墨。
“我让人溯源那次故障，似乎，就在你们离开大秦壁垒后没多久就发生了。”
“我猜你身上，藏着一种……能动摇灵网根基的力量。”
“那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