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指在主控屏边缘留下一道浅痕，他没有收回手，而是盯着屏幕上的绿色对勾多看了两秒。
筹备完成不等于万无一失。
他转身走到调度台前，拿起内线电话，拨通物流系统后台。
“启动应急预案模拟程序。”他说，“脚本用‘台风红色预警+主仓断电’双叠加模式，现在就开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这会打乱实际运输排程，部分线路可能延误。”
“我知道。”林峰说，“按指令执行。”
挂了电话，他重新站回主控屏前。大屏上的物流网络图瞬间变色，东部枢纽仓红光闪烁，三条干线路径被标为中断状态，系统自动弹出灾情通报窗口。
演练开始。
起初一切安静。
五分钟后，华南区域调度端才有人上线确认灾情。华中组倒是反应快，立刻调出了备用路线方案，可导航推荐的第一条通道已经被系统标记为封锁路段。
林峰点开通讯日志，发现应急广播只在总部频道推送了一次消息，其他区域根本没收到通知。
他按下指挥系统紧急呼叫键，强制接入所有调度负责人视频通道。
“五分钟内全部上线。”他对着麦克风说，“我不关心你们在干什么，现在必须出现在画面里。”
不到三分钟，十几个分屏陆续亮起。有穿工装的，有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人背景里传来小孩哭声。
林峰没说话，只是把当前灾情界面投送到所有人屏幕上。
“东部仓断电，干线中断。”他开口，“现在告诉我，你们各自做了什么？”
华南调度主管清了清嗓子：“我们接到的是普通故障提示，等级是黄色，所以按常规流程处理……”
“谁给的等级？”林峰打断。
“系统自动判定。”
林峰调出权限记录，查到问题出在广播模块——只有总部有发布红色预警的权限，地方节点无法转发或升级警报级别。
“这就意味着，只要总部没人盯着，下面永远不知道发生了大事。”他说。
没人接话。
他直接切到技术后台，把应急广播权限重置为全国强推模式，并设置灾情达到一定级别时自动触发全网播报。
“今晚十二点前，完成所有终端权限校准。”他对技术值班员说，“漏一个，算你失职。”
接着他翻到跨区调拨审批流程页面。目前要从华北调货去华东，得经过三级审批，最快也要四个小时。
“这种时候还走流程？”他冷笑一声，“从现在起，红色预警状态下，区域主管有七十二小时自主调配权，事后补报备就行。”
几个调度主管脸上露出犹豫。
“怕担责任？”林峰扫视屏幕，“我可以给你们签字授权书，但别指望每次都有时间等我点头。”
华北主管张了张嘴：“万一调错了，损失算谁的？”
“算我的。”林峰说，“但如果你因为不敢动，导致客户断供，那就算你的。”
会议室一片安静。
林峰关掉视频会议，重新调出物流网络图。他新建了一个评估模型，把响应速度、资源调度效率、信息通达率三项设为核心指标，系统开始自动生成评分预览。
“以后每月出一次评分报告。”他对着空荡的指挥中心说，“连续两次垫底的，自动进观察名单。”
他顿了顿，又补充：“每季度搞一次突击演练，不提前通知。谁应付了事，当场换人。”
说完，他在系统里创建了一个新模块，命名为“应急知识图谱”，把这次演练暴露的问题逐条录入，设为必修培训内容。
主控屏右下角弹出一条提醒：权限校准进度已完成37%，预计两小时内全部完成。
林峰靠在操作台边，看着数据流动。
这时，一条异常信号引起他的注意。
西南方向有一辆运输车，本该在昨夜抵达成都分仓，但它在过去六小时里原地停留，位置没变。
他调出车辆详情，发现是冷链车，载着一批精密仪器，温控系统显示舱内温度正在缓慢上升。
“联系司机。”他命令系统自动拨号。
无人接听。
他又试了两次，还是不通。
林峰切换到GpS控制面板，手动发送重启指令，试图激活车载通信模块。
三秒后，信号恢复。
车辆状态更新：发动机熄火，电源切断，定位服务重启中。
紧接着，一条延迟上传的日志跳出——
司机于凌晨三点十七分报告：“路边停车检查油路，发现异响，正排查。”
之后再无记录。
林峰立即调出最近的服务区监控，画面显示那辆车停在应急车道，车头打开，一个人影蹲在引擎前。
时间戳是四小时前。
他抓起电话打给西南调度主管。
“找到那辆车。”他说，“派最近的技术支援过去，带上备用零件。如果修不好，立刻换车转运。”
对方问：“需要走审批吗？”
“我说了不算？”林峰反问。
“不用。”那人赶紧说，“我马上安排。”
电话挂断，林峰盯着屏幕上的小红点。
它终于开始移动了。
速度很慢，但方向正确。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查看下一个节点，主控屏突然弹出新的告警框。
华北某中转站上报：因市政施工挖断电缆，站点临时断电，UpS备用电源仅能维持两小时。
而该站点正在处理一批明日清晨必须发出的加急订单。
林峰点开电力恢复预估时间——供电局回复“尽快处理”，没有具体时限。
他直接拨通华北调度主管的号码。
“通知附近所有可用司机待命。”他说，“一旦确认无法及时恢复供电，立刻启动人工分拣预案，把货物转移到备用场地。”
“备用场地离这里三十公里。”对方迟疑，“而且现在是早高峰，路上堵得很。”
“那就提前出门。”林峰说，“你告诉我困难，不如告诉我几点能把第一批货送出去。”
沉默几秒后，对方回答：“最快九点前。”
“可以。”林峰说，“但我希望是八点半。”
他挂了电话，打开内部通讯，给全体物流管理人员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所有延误必须当日清零。谁卡在哪个环节，十分钟内上报解决方案。我不看理由，只看结果。”
消息发出后，系统开始频繁跳出响应反馈。
有人申请临时增派人力，有人协调第三方仓储，还有人主动提出改用电动三轮车队做短途接驳。
林峰逐一审批，快速放行。
主控屏上的红色警报逐渐减少。
当他看到最后一个异常节点转为绿色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城市彻底醒来，楼下车流密集起来。
他站得太久，腿有些发麻，活动了一下膝盖，目光仍没离开屏幕。
这时，一条新的系统提示跳出来：
“应急评分模型首次运行完成。”
预览报告显示，整体响应效率得分61.3，信息通达率最低，仅为44%。
林峰点了进去，看到华南区因未及时接收灾情通报被扣最多分。
他顺手把这份报告转发到高管群，附言只有一句：
“这不是演习成绩，是真实能力。”
然后他打开录音功能，开始口述改进清单。
说到第三条时，眼角余光瞥见西南那辆冷链车的温度曲线终于稳定下来。
他停下录音，盯着图表看了两秒。
屏幕上的线条平直向前。
运输车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