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上百名禁军士兵,甲胄在身,刀枪出鞘,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齐刷刷地聚焦在马车前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们的呼吸沉重,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毕露,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郑仁泰,禁军大统领,那可是不输尉迟敬德多少的军中猛将。
却被眼前这看似文弱的少年,一招制服。
这让他们如何不震惊?
寂静中,只有偶尔响起的甲叶碰撞声,以及战马不安的响鼻声,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程处默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看自家统领铁青的脸色,再看看郑闲那依旧平静得有些过分的神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边是自己最顶头的上司,禁军统领郑仁泰;一边是自己最看重的兄弟,而且还深得陛下器重。
怎么帮?
“那个……统领……”
程处默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引起周围禁军的过激反应,慢慢靠近郑仁泰。
凑到郑仁泰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急促地说道:“这位是郑闲,郑兄弟。想来昨日发生的事,你这个禁军统领不会不知道,郑兄弟可是这次北征的大功臣!陛下对他……相当看重……”
程处默毫不掩饰自己站到郑闲那边的想法。
这样说,就是提醒郑仁泰,郑闲不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
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我知道他是郑闲。”
出乎程处默意料,郑仁泰开口了。
声音依旧冰冷刺骨,仿佛数九寒冬里的冰棱子,不带丝毫感情。
但常年在军中察言观色的程处默,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冰冷声线之下,那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是的,震惊!
虽然极其细微,一闪即逝,但程处默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转念一想,程处默又觉得这丝毫不奇怪。
换了谁,堂堂千牛卫大将军、禁军最高统领,在自己最精锐的部下面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招制住,喉咙上还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能不震惊吗?
恐怕此刻郑仁泰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了吧?
只是碍于身份,强行压制着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至于郑仁泰认识郑闲……
程处默心里微微一动,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郑仁泰,可不仅仅是禁军统领那么简单。
他跟郑闲一样,同样出身荥阳郑氏,而且还是荥阳郑氏嫡系中的重要人物!
想通了这一层,程处默心中不由苦笑。
他之前还真忘了这茬。
难怪郑仁泰要故意找茬,原来是早就认出了郑闲的身份。
既然他认出了郑闲,那就断然没有下死手的可能。
程处默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郑闲显然没兴趣继续听他们在那边嘀嘀咕咕,也没兴趣去探究这位禁军统领复杂的内心活动。
对他而言,目的只有一个——进入卫国公府。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手腕轻轻一翻,那柄抵在郑仁泰喉咙处的锋利匕首,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缩回了郑闲宽大的袖袍之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收回匕首,郑闲看也没看脸色变幻不定的郑仁泰,朝着程处默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程大哥,有时间到府上饮茶!”
便当着郑仁泰和一众禁军将士的面,朝着卫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时间真的不早了。
不能让婉儿他们在府中等的时间太久。
“站住!”
几乎在郑闲迈出第一步的同时,重新获得自由的郑仁泰猛地回过神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和怒火直冲头顶!
他堂堂禁军统领,竟被一个少年如此戏耍、威胁,现在对方还想若无其事地离开?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声冷厉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响起!
郑仁泰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沙哑,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和杀气,却让周围的空气都骤然降温!
然而,郑闲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朝着卫国公府走去。
那种从容不迫,那种视若无睹,比任何嘲讽的言语都更让郑仁泰感到难堪!
围在四周的禁军士兵们,在郑闲刚才制住统领的那一刻,本能地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此刻见他竟然无视统领的命令,径直向前,下意识地齐齐后退了半步。
但仅仅是半步!
下一瞬,军人的职责和荣誉感压倒了恐惧!
统领的命令就是一切!
“哗啦——”
比刚才更加响亮、更加急促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所有禁军士兵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纷纷将手中的横刀、长枪对准了那个孤身前行的背影!
刀尖林立,枪头闪烁,寒光映照着士兵们冷硬的面庞,一个更加紧密、更加危险的包围圈瞬间形成!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程处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想再次开口阻止,却被郑仁泰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郑仁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他绝不允许有人如此践踏禁军的威严,践踏他郑仁泰的威严!
哪怕对方是皇帝看重的人,此刻也必须付出代价!
就在这千钧一发,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关头——
“陛下有令——!!!”
一个尖细却异常响亮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划破了凝滞的空气,骤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内侍省服饰的小太监,正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从卫国公府的方向赶了过来。
他跑到场中,先是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场面,尤其是在看到被众多刀枪隐隐指着的郑闲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小太监站定身子,清了清嗓子,再次扬声,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清晰地传达了旨意:
“陛下有令!宣——郑闲,入卫国公府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