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瞬间明白了郑涛想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他嘶声喊道,“我是你父亲!是巨木城之主!你敢……”
郑涛没有回头。
他走到神龛前,伸出手,稳稳地拿起了那枚冰冷沉重的墨玉大印。
印入手,一股掌握权力的真实感传遍全身。
他缓缓转身,举起城主之印,面向祠堂内脸色各异的众人。
“父亲,您老了,也病了,该好好歇着了。”
“各位叔伯长老,德不配位,也该退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现在起,我,郑涛,就是巨木城的新城主。”
他没有问谁赞成,谁反对。
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郑成看着那枚本该属于自己的印章,看着那个眼神比寒冰还要冷的儿子,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逆子……逆子!”
一口气没上来,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而那些长老,则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他们知道,他们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郑涛握着大印,转身走向祠堂门口。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林奎带着三百亲卫,单膝跪地,声如山崩。
“恭迎新城主!”
祠堂外,广场上,数万民众也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这声呼喊。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恭迎城主!”
“城主威武!”
新的时代,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巨木城的天空。
郑涛沐浴在万众瞩目的光芒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脸上却没有半分得色。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掠过广场上激动的人群,最终落在身前半跪的林奎身上。
“封锁四门,全城戒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鼎沸的人声,传入林奎耳中。
“清剿郑闲余党,反抗者,杀无赦。”
林奎身体一震,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杀气。
“是!城主!”
郑涛的目光转向祠堂之内,看着那个被下人手忙脚乱抬起来、依旧昏迷不醒的父亲,以及那些瘫软如泥的长老。
“父亲劳累过度,‘好生’送回静室休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几位长老德高望重,也一并‘请’去偏院,让他们静心反省己过。”
两个加了重音的词,让林奎瞬间心领神会。
这不是休养,是软禁。
这不是反省,是囚禁。
新城主的手段,比老城主,狠辣百倍。
“遵命!”
林奎领命而去,三百亲卫如虎狼般冲入城主府各处,甲胄碰撞声与喝令声此起彼伏。一场迅猛的清洗,开始了。
郑涛做完这一切,才缓缓收回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瞥向了远处最高的那座钟楼。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
钟楼顶端。
“咔嚓——”
郑闲手中的青瓷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和瓷片混在一起,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淋漓,他却恍若未觉。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下方广场上那个如同神明般接受朝拜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嘶声低吼,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解而扭曲,“破神弩!那可是十具破神弩!一轮齐射,连山都能轰平!他凭什么还活着!”
他身旁,一个心腹谋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筛糠般抖动。
“大……大少爷……我们……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被泄露了……”
“泄露?”郑闲猛地回头,眼神凶戾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谁敢泄露!谁能泄露!父亲默许,城卫军是我的人,操纵弩机的也是我培养多年的死士!你说,谁能泄露!”
谋士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闲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想不通。
他算好了一切。他知道郑涛会从断龙山突围,他知道郑涛必经之路是广场。他甚至算到了父亲会坐山观虎斗。
他唯一的失算,就是郑涛的命。
那家伙的命,怎么就这么硬?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难道从一开始,断龙山被围困的那个,就不是郑涛本人?
那个在围困中粮草断绝、狼狈不堪的“郑涛”,那个冲进广场、被十具破神弩瞬间轰成飞灰的“郑涛”,全都是假的?
是个替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郑闲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猎人,从头到尾,都只是被戏耍的猴子!
而真正的郑涛,一直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他表演,等他把所有底牌都打光,再从容不迫地走出来,摘取胜利的果实!
“噗——”
一口鲜血,从郑闲口中喷出。
不是气的,是怕的。
他第一次,对那个自己从未看在眼里的弟弟,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谋士连滚带爬地过来。
“滚开!”郑闲一把推开他,眼神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阴冷的算计所取代,“他赢了?不,他还没赢!”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而狠毒。
“他才刚刚坐上那个位子,人心未附,根基不稳!城里那几个老家伙,哪个不是人精?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机会!”
“传我命令!让藏在城外的‘黑鸦’即刻进城!去把城西的粮仓给我烧了!”
“城主府不是还有一口井吗?派人去,给我往里面下‘蚀骨散’!”
“他不是想当城主吗?我就让他当一个乱城、死城的城主!我倒要看看,没有粮食,没有水,人心惶惶,他这个新城主还能当几天!”
郑闲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要毁了巨木城,也要毁了郑涛!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下达命令时,他那个瘫在地上的心腹谋士,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在墙壁上投射出郑闲扭曲拉长的影子,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他身下的心腹谋士,刘福,依旧瘫软在地。那张惯于谄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煞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瞳孔深处,那抹复杂的光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疯狂。这个大少爷已经彻底疯了。
烧粮仓?毒杀全城水源?
这不是争权夺利,这是自取灭亡!这是要把整个巨木城,包括他自己,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刘福的脑子飞速运转,比他一生中任何时刻都要快。跟着郑闲,死路一条。新城主郑涛一旦站稳脚跟,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郑闲的党羽,他这个心腹谋死,绝对是挂在名单最前面的那个。到时候,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郑涛的手段,他虽未亲见,但从这次郑闲栽的跟头来看,只怕比郑闲的残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想死。更不想被扒皮抽筋,点天灯。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钻了出来,迅速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投诚!
向新城主投诚!
这个疯狂的计划,就是他最好的投名状!
“少爷!少爷英明!”刘福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抖却又无比亢奋的声音嘶喊起来。他手脚并用,再次爬到郑闲脚边,仰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釜底抽薪!实在是高!太高了!只要城一乱,郑涛那小子就是个光杆司令!到时候您再振臂一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听起来滑稽又可悲。
郑闲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后的虚脱状态,理智被狂怒和恐惧烧得所剩无几。他需要认同,需要有人来肯定他这个“绝妙”的计划。刘福的反应,恰好满足了他此刻病态的心理需求。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郑闲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走狗,心中得到了一丝慰藉。他一脚踢在刘福的肩膀上,力道不大,更像是一种宣泄,“别他妈在这拍马屁了!快去办!我要在天亮之前,看到城西燃起冲天大火!我要听到全城哭嚎的声音!”
“是!是!小人这就去!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为少爷办妥!”
刘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门口冲去。他的背影,充满了仓皇与忠诚。
然而,当他转过身,离开郑闲视线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恐惧和狂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冷静。他的腰杆挺直了,脚步也变得沉稳有力。
他没有走向联络“黑鸦”的秘密据点,而是拐进了一条更深、更暗的小巷,径直朝着一个他本该视为龙潭虎穴的方向走去——城主府。
……
密室里,只剩下郑闲一人。
风更大了,呜呜地吹着,像是鬼哭。
刚才那股毁天灭地般的豪情,随着刘福的离开,正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抽离。取而代G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孤寂。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烦躁地来回踱步。
地板上,他自己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刺眼又恶心。
他真的赢了吗?
郑涛真的就这么容易被他搞垮?
不对。
一个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
为什么?为什么郑涛能如此精准地预判他会在广场设伏?为什么那个替身能演得那么像?从被围困的绝望,到突围的决死,简直天衣无缝!
这需要多少信息?需要多少人配合?
除非……
除非他身边,从一开始就有郑涛的眼睛!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桌子,椅子,屏风,甚至墙角的灰尘。他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自大。
谁?
会是谁?
他脑中闪过一张张面孔,那些向他宣誓效忠的武将,那些为他出谋划策的门客,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下人。
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忠诚,每个人又都那么可疑。
父亲!
又是这个念头。
一定是父亲!
只有父亲,才有能力,有动机,在他身边安插人手,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告知郑涛!
为什么?
就因为郑涛是嫡子,而他不是?
就因为他娘的出身,永远上不了台面?
一股混杂着怨毒、不甘和委屈的怒火,再次冲上他的头顶。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快要炸开了。
“老东西……”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够狠!你真够狠!”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也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自己。无尽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怕了。
他必须走。立刻!马上!
等到城西大火燃起,全城大乱,就是他逃走的最好时机。
他焦灼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把能为他烧开生路的火焰。
……
城主府,灯火通明。
但气氛却与往日的威严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一队队身披玄甲、手持利刃的精锐卫士在府内悄无声息地穿梭,他们的眼神像狼一样警惕,脚步轻得像猫。
这里已经完成了权力的交接。
书房内,郑涛正坐在那张属于城主的紫檀木大椅上。
他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脸上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衬得他面容更加冷峻。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那是他在思考的习惯。
与郑闲的张扬残暴不同,郑涛更像是一柄藏在鞘里的刀,不轻易出鞘,但一旦出鞘,必是雷霆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