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京城的宫墙。雪宁宫内,烛火摇曳,映着案上堆叠的奏疏——夏凝雪刚处理完城防调度,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凉意,推开殿门时,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床边的阴影里,一道黑色身影正端坐其上,玄色衣袍与夜色相融,唯有腰间的银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你怎么在这儿?”夏凝雪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说好的,取了鼎便走。”
帝伽缓缓转身,魔纹在他眼角若隐若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公主这是在赶我?我帮你稳固风雪之力,助你挡住周军五日猛攻,这份忙,难道还不够换一杯热茶?”
夏凝雪走到案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指尖掠过杯沿的冰花:“你我交易,各取所需。鼎的下落我已告知,你大可自行取走,不必在此拖延。”
“拖延?”帝伽起身,步伐轻悄如猫,转瞬便到了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公主当年救我一命,又掩护我逃出京城,这份恩情,伽可一直记着。”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我堂堂魔国王子,岂是恩将仇报之辈?这次帮你掌握风雪之力,是真的想报恩。至于那鼎……”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不过是父王的执念罢了,我不在乎。”
夏凝雪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杯壁的冰花瞬间厚了几分:“可我听说,你父亲遭假鼎反噬,已危在旦夕。你身为王子,难道不该回去救他?”
“救他?”帝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命硬得很,只要胸口那截邪骨还在,就死不了。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若真死了,才好呢。”
夏凝雪猛地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这话说的,倒像个真正的魔族。”
“哈哈哈!”帝伽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公主总算说了句实话。”他收敛笑意,眼神变得灼热,步步紧逼,“我且问你,当年你救我时,明知是贼,为何依旧要救?”
夏凝雪后退半步,抵在案边,语气坚决:“当年救你,是因你可怜。如今立场不同,多说无益。”
“立场?”帝伽俯身,两人距离不过咫尺,他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冰,“我偏要改改这立场。”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想求你件事。”
夏凝雪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什么事?”
“放弃这大夏皇位,跟我回魔族。”帝伽的声音低沉而认真,眼中映着烛火,像是藏着两簇跳动的魔焰,“做我的少夫人,我护你一世安稳。”
“不可能!”夏凝雪厉声喝道,终于挣脱他的手,指尖凝出冰棱,“你该知道人魔不两立!我绝不会嫁给一个手上沾满我族鲜血之人!”
“鲜血?”帝伽摊开手掌,掌心的纹路里仿佛还残留着厮杀的腥气,“我也是不得已。身为魔族之子,手上岂能干净?软弱之人,在魔族活不过三日。”他再次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却被她避开。
“但你放心,”他的语气软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只要你答应,凭我的实力和地位,定能护你周全。魔族的规矩,我来破;旁人的眼光,我来挡。你只需……跟我走。”
夏凝雪别过脸,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冷如冰霜:“不必了。我生为大夏公主,死为大夏魂,这皇位,这京城,还有城里的百姓,我都不能放。”
帝伽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眼中的灼热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丝无奈。他直起身,理了理衣袍,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也罢。”
他转身走向殿门,脚步顿在门槛处,没有回头:“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再来。”
“希望那时,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对了,地牢里的石猴,我带走了!就当此次的报酬吧”
话音落,黑色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夏凝雪瘫坐在案边,望着杯中晃动的冷茶,指尖的冰棱悄然融化。
三日。
她不知道三日后该如何答复,只知道这京城的灯火,她必须守住。哪怕代价是与整个魔族为敌,哪怕要亲手斩断这份跨越种族的恩与怨。
烛火渐渐微弱下去,殿内的寒意越来越重,像是预示着三日后那场避无可避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