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浓烈的消毒水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与姜语妍身上残留的淡淡的、昂贵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
她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护士快速推进急诊室。慕承哲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眉头紧锁,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苍白的脸庞。他试图去握她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细针,扎进了他的心里。
“姓名?年龄?什么情况?”医生拿着笔,语气急促地询问。
“姜语妍,31岁。”慕承哲抢着回答,“突然剧烈腹痛,怀疑是流产征兆。”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你丈夫呢?”医生抬头看向姜语妍。
姜语妍微微睁开眼睛,眼中充满焦虑,还有一丝祈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似乎要冲破肋骨。
“医生,先别跟我家属说。”她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助,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我……我只是喝了点果汁,结果肚子突然好痛。”
眼泪适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护士们开始脑补:这个可怜的孕妇,丈夫不陪着,一定是渣男;而妻子如此不想让丈夫知道,也可能是有外遇。
护士和医生们开始脑补一部又一部狗血剧。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完美地诠释了一个遭遇背叛又可能失去孩子的悲情妻子形象。
夏婼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得知自己狡猾的嫂子把自己送到医院,难道是憋着什么大招?
还趁着她哥不在家,就和她这个小姑子独处一室。出了事,她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动。
如果能让大家相信这个孩子是姜语妍红杏出墙的结果,那该多好啊!
但这样一来,哥哥可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毕竟半年前的绑架事件是她设计的。
理由是当时她心情不好,间歇性发作的双相情感障碍需要一个宣泄口。
上帝看不惯自己这个恶人吧,竟然没弄死她们俩,反而给自己埋了雷。该死!
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如果她贸然提出这种指控,只会显得她因爱生恨、因嫉妒而发狂,最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个自设的牢笼里:不断地犯错,却永远得不到救赎;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姜语妍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腹部缠着监测带。屏幕上,微弱的曲线正在跳动,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然而,她的指尖却在无意识地蜷缩着,抵在唇边,指腹上还有掌心掐出的月牙形红痕——那不是梦,而是她亲手刻下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所处的战场是如此残酷。
慕承哲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他双手交握着撑着额头,肩膀微微塌陷,不敢看她也不敢闭上眼睛。急诊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一闭眼,就是夏婼在卧室门口欲言又止的脸,以及他心底闪过的犹豫。
他该相信谁呢?他总不能相信这个女人故意要让自己的胎儿流产吧,所以他更相信妻子。今天二十多个来自夏婼的未接来电,就是慕承哲给夏婼的答案和态度——让她自己反省。
护士进来更换药瓶,轻声说:“胎儿目前稳定,但孕妇情绪波动太大,需要静养。”
慕承哲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之后,他想着如何哄这两个女人,感到十分疲惫。
在第26次电话未接通后,他把手机扔到了地毯上。
夏婼已经从最初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站起身,走到楼梯口,抬头望向二楼:那里有两扇紧闭的房门,一扇是她曾经住过、如今已被清理干净的房间,另一扇是慕承哲的主卧。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走进那扇门,成为名正言顺的妻子。然而,现实却是她连站在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她慢慢地走回到酒柜前,又倒了一杯酒。但这次她没有喝,而是端着它走向书房——书房的抽屉里藏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那是她从旧居偷偷带过来的。
她舍不得扔掉这台电脑,因为里面存有很多她的秘密和疯狂的计划。
她打开电脑,输入密码,调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有她这些年来收集的关于慕家内部财务往来的扫描件、录音片段,以及一些模糊不清的监控截图。
她点开了一段音频。
是慕承哲的声音:“……产业园项目必须尽快启动,秦川说美国那边催得紧。”
时间标注是100天前。
她又点开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姜语妍独自出现在一家私人诊所外,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神情凝重。这张照片拍摄于两年前,当时的她还拿着各种求子催情药。
她掌握了这么多龌龊又没用的信息,思维陷入了困境。她试图整理出一个清晰的方案,思考怎样才能让慕家夫人和慕少奶奶每一天都难受难堪。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稍微高兴一点。但这种报复越来越无趣了。
夏婼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姜语妍会突然肚子疼了。
她想用孩子激发哥哥的父爱,从而赶走我这个潜在的威胁。
她冷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好啊,既然你要玩,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
是时候出牌了。姜语妍开始挤眼泪,努力酝酿情绪。
她拨通了慕夫人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慵懒优雅却略带公式化的客套声音:
“妍妍啊,这么早来电话,什么事?”
“妈,我可能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姜语妍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沙哑,带着哭腔。
姜语妍故意选择在婆婆去港市购物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就是为了积攒“火力”,把“靶子”引到她那个小姑子身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衣物摩擦声和坐起身的动静。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承哲呢?”
慕夫人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
姜语妍哽咽着,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将所有未尽之言都留给了对方去想象。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夏婼不高兴。”
“又是那个贱人!”
慕夫人尖声打断了她。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姜语妍脸上的悲伤瞬间褪去,一种冰冷的平静取代了悲伤。她知道,这颗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就该轮到夏婼接招了。
在慕家的别墅里,夏婼也整夜未眠。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黑咖啡,试图用苦涩压制内心的焦虑。
她已经将所有收集到的证据重新整理了一遍,并加密发送到了一个安全的云端邮箱——这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她的投名状。
她很清楚,仅凭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让她脱身,不足以扳倒秦川,甚至可能会引火烧身。梁少淮这个不可靠的男人有时对她倒是坦白得彻底,他说想洗白产业。
洗白就要牺牲利益,而且是她的利益,一个烂人,还想和那个纯洁的天使妹妹双宿双飞,想甩了她吧!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儿没变,无论最初的抛弃,还是现在的行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慕氏集团少奶奶疑因家庭纠纷先兆流产,慕夫人已赶往医院探望。”
夏婼盯着那行字,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她知道,慕夫人来了,意味着这场戏已经从家庭伦理剧升级为豪门宫斗剧,而她就是那个即将被公开审判的“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