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小家伙哄睡着放在摇篮里,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元沁瑶抬头一看,是村长家的老妇人,手里还捧着几个热乎乎的鸡蛋。
“沁瑶啊,多亏了你给的药方,我这老咳嗽好多了。”老妇人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把鸡蛋往元沁瑶手里塞,“这是家里鸡刚下的,你补补身子。”
元沁瑶连忙站起来,推辞道:“大娘,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鸡蛋您留着自己吃。”
“哎,你就拿着吧。”老妇人不由分说地把鸡蛋放在桌上,又看了看摇篮里的孩子,“这小家伙真乖,长得也俊。”
元沁瑶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谢谢您,大娘。”
……
边关的风卷着砂砾,猛烈地刮过帅帐,帆布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打。
帐内烛火通明,映照出南宫澈沉静的面容。他一身玄色常服,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指间捏着一枚白玉棋子,眸光落在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神色淡然,仿佛帐外的肃杀风声与他毫无干系。
坐在对面的青衫男子沈砚,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挚友,如今在军中担任参军。
沈砚执棋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眉峰微蹙:“你当真打算一直耗在这苦寒边关?”
南宫澈指尖的棋子转了个圈,声音带着被风沙磨砺过的沙哑:“这里比京城清净。”
“清净?”沈砚低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南宫澈,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你,能把京城的滔天巨浪当作细雨微风。你私自准了半数士兵回乡探亲,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早就送进了皇宫,你觉得那边会善罢甘休?”
他口中的“那边”,二人都心知肚明——皇宫深处,那位年方二十的新帝南宫衍,以及垂帘听政、大权在握的太后慕容薇。
南宫澈终于抬眼,眸色如寒潭深不见底,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又如何?将士们戍守边关,三年五载难见亲人一面。如今大胜西狄,让他们回乡探亲,于情于理,有何不可?”
“合不合规矩,从来都不是你我说了算。”沈砚叹息一声,“他们要的是你的兵权,是你彻底退出朝堂。你战功越显,威望越高,他们就越是寝食难安。”
南宫澈指间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声音冷了几分:“既然睡不着,那便醒着。这大晋的江山,从来都不是靠深宫中的算计就能守住的。”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帐幕,越过万里黄沙,直抵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那里的人终日勾心斗角,却忘了是谁在边关以血肉之躯,抵挡塞外铁骑。
沈砚注视着他紧绷的侧脸,心知他胸中的怒火。
当年先帝骤然驾崩,留下年幼的太子和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若不是南宫澈以铁血手腕稳定朝局,又亲自镇守边关,这江山早已易主。
如今鸟尽弓藏的戏码,终究还是要上演。
“就不怕他们给你按上个‘拥兵自重’的罪名?”沈砚追问。
南宫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喉结滚动:“罪名?他们敢吗?”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西狄新败,边关未稳,此时动他,无异于自毁长城。
那些人再如何心急,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沈砚看着他眼底的冷光,忽然笑了:“也是,如今你是他们又惧又离不开的人。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南宫澈不语,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黑白棋子交错,杀机四伏,恰如当下朝局。
他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石棋子,忽然道:“听说,太后近来在为皇上物色皇后人选?”
沈砚一怔,随即恍然:“你是说……她想通过联姻来巩固势力?”
“不然呢?”南宫澈嗤笑一声,“手中无兵无权,不就只得依靠这些手段!”
帐内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噼啪声响,与帐外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南宫澈凝视着棋盘上的死局,忽然抬手,将棋子尽数扫落。
“这棋,不下了。”他起身走向帐门,推开厚重的门帘。
凛冽的风瞬间灌入,吹得他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他望向远处连绵的烽火台,那里灯火闪烁,如同黑暗中永不闭合的眼睛。
“沈砚,”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异常清晰,“传令下去,探亲将士一月后必须归队。逾期不返者,军法处置。”
沈砚跟随而出,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应道:“遵命。”
“至于京城那边,”南宫澈回首,眸锐如刀,“他们想闹,便让他们闹个够。本王倒要看看,这大晋的天,离了那些宵小之辈,是不是就塌不下来。”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向校场。那里巡夜的士兵仍在操练,长枪破空之声在寂静的边关格外响亮。
沈砚伫立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盘棋,终究还是要回到京城去下。只是不知到那时,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