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冬也就一个月光景,地里的活却还没歇着。
几个村民扛着锄头往自家田埂走,路上三两句搭着话,脚下步子没停。
转过一道弯,就见村长王德贵正弓着腰在田埂上锄草,他婆娘桂花婶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把小镰刀,一下下割着杂草。
“村长,桂花婶,还忙着呢?”一个高个村民先开了口,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喘了口气。
王德贵直起腰,捶了捶后背,脸上沾着点泥星子:“这草不除干净,来年开春麻烦。你们这是从哪片地过来?”
“东头那片,土硬得很。”另一个矮胖村民接话,眼睛扫了圈四周,压低了点声音,“村长,有个事,大伙心里头总犯嘀咕,想跟你说道说道。”
王德贵眉头动了动,手里的锄头没放下:“啥事?”
“就前阵子你给那外乡人作保的事。”高个村民往前凑了凑,“不是咱多嘴,那外乡人来路不明,你不单自己作保,还让咱全村都挂了名。这要是……要是她到时候跑了,或是欠了债,那账可不就落到咱全村人头上了?真到那份上,咱村怕是要完球。”
旁边几人跟着点头,眼神里带着忧色。
桂花婶手里的镰刀停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眉头皱起:“你们别瞎琢磨,当家的自有分寸。再说,元丫头这段时间在村里做了多少好事?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是她给看好的?她医术那么好,能是坏人?”
“桂花婶,咱不是说元丫头不好。”矮胖村民赶紧解释,“就是那外乡人,跟元丫头虽说认识,可毕竟是外人。村长这保做得太急了。”
王德贵脸沉了沉,没说话。
高个村民又道:“你们不知道那元姑娘买了好多书,听说啥样的都有。你们说一个姑娘家家又是寡妇带着奶娃娃,买那么多书干啥?哪里的闲钱?”
这话一出,几人都看向王德贵夫妇,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桂花婶把镰刀往草堆上一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人家买啥是人家的事,你们操那闲心干啥?元丫头是读书人,爱看书不稀奇。别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的,把自家的活干好是正经!”
几人被噎了一下,互相看了看,没再接着说。
高个村民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瞅着桂花婶那瞪圆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挠了挠头,把锄头往肩上一扛,嘟囔了句:“行,桂花婶,咱不说了,这就去干活。”
矮胖村民也跟着点头,冲王德贵夫妇拱了拱手:“那村长,桂花婶,俺们先走了。”
其余几人见状,也没再多言,纷纷扛起锄头,脚底下加快了步子,顺着田埂往自家地里去。
走的时候,谁都没再回头,就像刚才那番话从没说过一样,只是脚步里带着点不自在的拖沓。
田埂上又静了下来,只有王德贵锄头落下去的“咚咚”声,比刚才更沉了些。
桂花婶捡起镰刀,却没再割草,只是望着那些村民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些人,就是闲的。元丫头的好,他们看不见,净琢磨些没用的。”
王德贵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沉声道:“他们也是怕担风险,毕竟是外乡人。”
“怕风险?那丫头给他们看病抓药分文不取!这些他们咋不记着?”桂花婶越说越气,“就许他们自家平平安安,不许人家外乡人讨个活路?”
王德贵叹了口气,没接话,弯下腰,锄头一下下砸在泥土里,把那些冒头的杂草连根除起。
“死老头子,说话呀!闷葫芦!”
桂花婶看他闷不作声,就来气,拿起镰刀割草,只是手上的劲大了些,镰刀割过草茎,发出“唰唰”的脆响。
远处,那些村民已经到了自家地里,扛起锄头开始干活,只是谁都没再吭声,地里只剩下农具碰撞泥土的声音,闷沉沉的,透着股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