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珍珠发簪插回发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发簪尖那点暗红已经干了,蹭在旗袍领口,像一粒被风吹歪的朱砂痣。
她没看手机,也没理窗外那些连夜拆海报的动静。胜利太干净,干净得不像她的命。
茶盏还摆在桌上,水凉了,“L-07”泡得发白,像被洗过一遍的旧标签。她盯着它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把水倒进下水道。瓷底磕在台面上,发出“嗒”一声,不大,但足够让她自己听见。
她换下旗袍,套上暗红丝绒战损礼服。裙摆撕裂的缺口是昨夜谢临渊用匕首划的,说是“破相才吉利”。设计师今早发来消息:“这次的刺绣是‘归途’。”她没回,只把发卡别在耳后——和母亲生前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红毯在市中心大剧院外铺了三百米,闪光灯连成一片海。她踩着十厘米细跟走上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练过的。记者喊她名字,她笑,不回头。镜头追着她,她知道谢临渊也在看——挂钟指针永远停在“3:13”,他能算出她站在第几块地砖上。
走到中段,一个服务生低头端着托盘过来,玫瑰花束插在银筒里,花瓣垂下来,遮住半边脸。
“沈小姐,主办方送的。”
她接过花,指尖扫过花茎——中间一节被剖开,U盘嵌在里面,用细线缠着。她没动声色,把花夹在臂弯,继续往前走。
服务生转身时,发卡上一颗珍珠掉了,滚进红毯褶皱里。她看见了,没喊。
回到后台,她把花扔进垃圾桶,U盘抠出来,贴在掌心。金属表面有刻痕,不是字母,是一行小字:“知意,妈妈想你了。”
她呼吸顿了一下。
不是打印体,是手写。和母亲生前在食谱边上写“酱油少放”时的笔迹,一模一样。
她插进加密终端,输入密码。屏幕亮起,进度条走完,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命名是“2003.6.17”。
那是她六岁生日。
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很轻,带着喘,像是被人捂着嘴录的。
“知意……你在听吗?妈妈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但他们说,你会回来的。”
沈知意手指收紧,指节发白。
“那天晚上,我抱着你从医院跑出来,雨很大。他们要抢你,说你是‘实验体’,不能活。可你是我的孩子,我拼了命也要把你送走……”
声音断了一下,像是被人拽走,又拉回来。
“我求他们,我说我愿意死,但别动你。后来……后来我被关进车里,他们把另一个孩子塞进你襁褓……我看见了,是江家的女人,她抱着那个孩子,上了沈家的车……”
沈知意猛地闭眼。
“知意,你不是被丢下的。是我把你送走的。他们说你身上有编号,L-07,是‘第七支队’的项目……可我不在乎。你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实验品……”
录音里传来哭声,压抑的,断断续续。
“妈妈对不起你……没能护住你。但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等你回来那天,告诉全世界,你是沈知意,是我拼了命也要保住的孩子……”
最后几秒,女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妈妈……爱你……”
音频结束。
沈知意摘下耳机,耳道里像被刀刮过。她盯着屏幕,文件创建时间是“2003.6.17 23:59”,可她母亲死于当晚23:47。
这录音,是她在临终前两分钟录的。
她站起身,把U盘拔出来,塞进旗袍暗袋。镜子里的她,左眼尾的泪痣像一滴凝住的血。
她打开直播,镜头对准自己,背景是红毯后台的金属墙。没有茶盏,没有发簪,只有她。
“姐妹们。”她开口,声音很稳,“今天不聊演技,也不聊谁妆花了。”
弹幕刚冒头,她直接放出录音。
三十秒后,评论区炸了。
“这是……沈知意妈妈?”
“她不是被车祸撞死的吗?怎么会有录音?”
“等等,她说‘实验体’?L-07?那不是b-07的前身?”
沈知意看着数据飙升,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三下。她把录音转成文字,配上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穿着白大褂,抱着婴儿,笑得很温柔。
标题她起得直白:《我妈说,我不是被丢下的》。
发布三分钟,热搜第一。
#沈知意母亲录音# #L-07真相# #婴儿调包案# 瞬间爆了。有媒体扒出当年车祸现场的行车记录仪缺失,警方回应“正在核实”。
她关掉手机,走向出口。
红毯已经清场,保安在收隔离带。她走过那片褶皱的地毯,弯腰捡起那颗脱落的珍珠。冰凉的,带着点尘土味。
她攥紧它,走向剧院侧门。
门开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巷口,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谢临渊半张脸。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走过去,把珍珠放在他掌心。
“有人想让我听见她。”她说,“现在,全网都听见了。”
他握紧珍珠,喉结动了动。
“接下来呢?”
她从暗袋取出U盘,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塞进他手里。
“报警。”
他抬眼。
“你说什么?”
她嘴角扬了一下,不是笑,是刀出鞘前的轻颤。
“我说——”
她话没说完,手机震了。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她点开。
是张照片:她母亲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白玫瑰,花茎上缠着和U盘一样的细线。
照片底下,一行小字:
“你妈没说完的话,我这儿还有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