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背宫殿的图书室内,柔和的光芒水银一般静静的铺洒开来,无声无息间驱散了之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所带来的压抑感。
弗洛伊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感。
回过神时,她的指尖正揪着那半幅残破的鲜红披风。
布料上仍然残留着被黑暗能量侵蚀后的冰冷触感,但是仔细感知的话,依旧有那么一缕极淡的、属于她的波动萦绕不去。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身旁气韵平和的奥特之王。
“皮特先生,”弗洛伊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开来。
清晰的声线里,是探究,是按捺不住的好奇:“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我的能力很特殊?”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脑海中闪过的,是两人在奥特大学图书馆初遇的刹那
——她擦身而过时温和的学者平静之下那转瞬即逝的惊讶眼神,以及事后让她反复琢磨的“难道穿透了他”的疑惑。
而与这份感觉极其相似的事情,今天又再一次发生了——
“贝利亚的攻击,在触及我的那一瞬,”弗洛伊抬起自己那只本该受伤的手臂,仔细端详着,“我应该躲不开的——我也已经做好了负伤的心理准备,这是必要的代价来着。”
“可是——”她顿了顿,蹙眉斟酌着言辞,缓缓道,“他的攻击‘穿过’了我?就像……就像某种虚化?”
这个词说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但是与之同时的,曾经困惑过她的疑惑,也在这个猜测下得到了解释。
她猛地看向皮特先生,眼灯因惊愕而微微睁大:“所以……在奥特大学的图书馆里,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次——其实并不是‘擦肩’,而是……我的确穿透了您,对吗?”
所以,这才是皮特先生惊讶的真相——并非因为她的莽撞,而是因为察觉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普通的蓝族,穿透了奥特之王!
弗洛伊咬了咬唇,心中一时间复杂无比。
皮特先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抚摸了下浓密的胡须,缓缓点了点头:“没错。”
“你的能力的确很特殊,弗洛伊。”他坦然承认道,目光深邃,笑意温和。
否则当时正对这个光之国迷茫无比的奥特之王,为什么会唯独青睐一个蓝族——在无形的气场拒绝他人的靠近之时、只对她特殊以待呢?
但是,这只是说明了缘分的开始并不是无缘无故罢了。
“但我并不只是期待你的能力。”皮特先生的眼灯内,露出了赞许的神情,“即使抛开这一点,你也有着足够卓越的灵魂和人格。”
弗洛伊呐呐了一瞬,脸颊有点发热——被长者这份坦诚的另眼相看,而觉得下意识有些受宠若惊。
“我知道了……”她嗫嚅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略过了这份温暖且鼓舞人心地夸赞。
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抿了抿唇,屈指抵住了下颌,缓缓地点头确定道:“所以,果然是我的特殊能力啊。”
不过这份能力的出现,似乎并不是无迹可寻。
她微微眯起了眼灯,开始顺着记忆的脉络,慢慢梳理起那些早已埋藏在心底的、不合常理的细节:
“最开始,应该是恒星毁灭者的第一次——也是威力最强大的一次袭击。恐怖的威能覆盖了整个中央区,我的父亲仓促间保护了我的母亲的同时,他也死在了袭击之下。然而毫无防护的我,却活了下来。”
在那场席卷一切的强大攻击之中,连父亲那样的成年人都瞬间死去了,年幼弱小的自己,却仅仅只是昏迷?
她曾经以为那是幸运……
弗洛伊顿了顿,有些惆怅和微微惊讶的感慨道:“我忘了……那时候因为母亲抛下了我,所以我有些迷茫来着……”
记忆里被蓝族少女忽略掉的对话,在此刻鲜明地再次浮现:
[“你醒了!孩子!”灰头土脸的银族女奥惊喜地看着她,甚至一点也不矜持地,满脸热诚地抱了下蓝族少女,“天哪!这可真的是火花塔赐予的奇迹!”
“你们那片区域是袭击的中心地带——几乎没有孩子能活下来!”银族女奥的眼角,感动和悲伤混在一起,化为了光粒子流淌而下。
“这可真的太好了!你的父母一定会自豪他们保护了孩子的!”]
弗洛伊微微笑叹了一下——当时的蓝族少女只是觉得有些“讥讽”:他们会自豪吗?
她不太清楚。
即使现在她也依旧不能理解父母之间那份对彼此的炽热与不顾一切。
眼灯闪烁了一下,弗洛伊略过了这段少年时期的“迷茫”,继续回忆道:“之后的避难路上,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觉醒了隐蔽的能力。”
现在看来并不是她足够幸运——而是这份与生俱来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力量,在极端的条件下被触发,帮助她“规避”了那致命的伤害。
之后曾经是漫长的摸索期。
战争年代里,这份被她单纯地以表现命名为“隐蔽”的能力,帮她度过了无数危机,平安顺遂地独身活了下来。
想要成为情报员被拒之后,她也和避难所的研究员叔叔阿姨们一起试图解析过,但那时期所有的研究报告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个体变异】。
之后的希卡利更是好奇并擅自研究过这份能力,他倒是帮助她确认了——这份能力的根源也许并不在于粒子,而是在于更加神秘的波动层面。
弗洛伊回忆着希卡利那份被她嫌弃吐槽过的报告,嘶了一口气,笑叹道:“他当时说我的能力‘近似波形共振’,我那个时候只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隐蔽就是靠和环境共振。可是现在回头想的话……”
[按照波动模型的成熟理论来看,隐蔽能力更像是一种前置、或者说分支能力吧……]
这份一闪即逝,因为急于从禁闭舱脱身而被她抛诸脑后的念头,似乎无意间戳中了真相啊。
禁闭舱事件之后,她曾经也动过心思自主开发过“穿透”方面的能力——虽然在与皮特先生相识之前,这份穿透依旧只能囿于死物与自身,而活着的生命那瞬息万变太过复杂的波动,曾经让她无法深入研究下去。
给佐菲展示自己的研究时,那份只能探入人体一个指节的深度,似乎成了极限。
她甚至怀疑过:是否这份穿透的最终适用只限于从危险环境中脱困,而没有实战中可应用的价值呢?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没有实战价值——无论是虚化穿透了皮特先生,还是虚化闪避了“贝利亚”的攻击,都是这份能力远远不止于现在表现的闪亮证明。
“然后您建议我发掘自己对空间能力的感知……”弗洛伊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从隐藏自身,到能与物体共振融合(哪怕结果很尴尬),再到开始感知空间,经历了虫洞的洗礼后,她现在掌握了短距离的空间穿梭……
所有这些能力——它们的底层逻辑,似乎都是同一种‘波动共振’的能力在不同层面的应用和诠释呢。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曾经看似孤立的点,此刻被一条清晰的线串联了起来。
弗洛伊终于明白了,自己所拥有的,并非一个个单一的技能,而是一种更具根源性、成长性的……一种她尚且无法完全窥见其全貌的、潜力巨大的超凡天赋。
皮特先生看着她眼灯中不断闪烁、最终归于沉静了然的光芒,知道她已经完成了对自身的梳理。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他淡淡笑道。
“嗯。”弗洛伊点了点头,之前因为“贝利亚”的袭击而产生的些许彷徨和失落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自己身体里所蕴含的力量。
她抬起头,眼灯明亮如星:“之前,我只是像使用一件与生俱来的工具一样在使用自己的能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完全无法找到破局点。”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的语气变得沉稳有力起来,更带着研究员面对新课题时的专注与热忱,笑容熠熠生辉,“推动监狱探视立法、考取宇宙探索许可、精进剑术和空间能力……这些都很重要。不过在此之外,我似乎又有了一个更基础、也更宏大的,需要我用心去长期探索的‘私人课题’了!”
弗洛伊双手抱胸,唇角扬起了一个混合着挑战与兴奋的弧度,弯起的眼灯内,是似真似假的“苦恼”:“啊……好忙啊,看来接下来,会完全闲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