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
与侄子一起登上山顶。
清晨暖阳下，二人远眺那块预定战场。
宽阔荒地犹如一块随意丢弃的抹布，稀疏矮丛与杂草混合在一起，是装点抹布的饭食残渣。
北侧矮丘群像掀翻餐桌散落地面的锅碗瓢盆，左一堆右一堆。
一条蚯蚓小河，西出高地山岭贴着荒地南侧，河水缓缓向东侧白桦林地内流淌：“这个地方选的不错，你所说的那些兽人，会由西侧高岭冲下来，追逐格戎及他的盟友们族人。我们由南、北、东三个方向进攻，西侧高岭就是兽人们逃跑的唯一路径。”
说话时，多恩直面西侧模糊高岭。
是啊，不是每个人都眼神很好。
罗林选择这里，而不是那座圣山，也是因为在那里无法骑兵展开。
“那座山岭也将会成为兽人回身逃跑路上一道天然屏障，冲下来容易，想回去就难喽。”
话音落下，叔侄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叔叔心里清楚，面对从未见过的异族，这场战斗会很艰难。
刚刚说的那些是最理想状况。
更何况，因为时间仓促，集结起来的军队也非常有限。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寒脊地老沃克侯爵，竟然会带着病恹恹儿子亲自来助阵。
罗林。
心中也没有底，但规划已经做了，那就要看到最后。
还好，在牌局中自己有额外底牌。
“兽人的到来，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好事，”
作为叔叔，多恩觉着自己有必要让侄子放松下来，不必过于紧绷：“至少，对于我们来说是这样。你要知道，想要将散落的沙子合在一处，必须要有一个容器。而想要掌控一个王国，就要掌控所有权力，军事、教会、贵族和人都要掌控在手，这需要一个契机。现在，容器和契机都已经出现，就是那些兽人。”
这话说的有些绕。
但罗林已经懂了，容器是兽人。
他们的到来将北境洛伊人、山地人及寒霜族三方聚在一起。
三方联军，要有最高指挥。
而最高指挥只能是一个人。
“现在看来，兽人会一直存在，”
是啊，将这一批送入大地。
还会有下一批。
多恩收回远眺目光，重新面向身前侄子：“他们不会在这次战败后消失，他们最终还是会来，这就像蚂蚁遇到了食物，一只无法搬动，会引来数只。还是无法挪动，他们就会倾巢而出。”
兽人也是契机。
契机，会让北境军事指挥权，长期掌控在一个人手里。
而长期备战，也会将资源进行整合。
罗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
多恩抬手按在侄子肩膀，轻轻揉捏时又望向远处预定战场：“这次你要展现出指挥天赋，要将指挥权牢牢抓在手里，要建立足够威信，更要将这一战打赢！”
先让侄子放松，现在又要紧绷。
多恩又回过身子，望向高山下方联军营地：“有些人，只会选择追随强者。”
话音落在这，他再次看向侄子：“也只会向强者臣服。”
“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罗林觉着眼前人是在做养成游戏。
而一场追逐。
或者说在兽人眼中的追逐游戏。
正在上演。
嗣君兽人，阿利勒戈。
灾厄君主第28个孩子，在一众嗣君圈内处于边缘。
他想要成为下一代灾厄君主，最重要，或者说唯一的考验就是获取土地大小。
为了改变边缘地位，为了让父亲那双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阿利勒戈嗣君不得不冒险，不得不跨越曾经没有人敢跨越的怒吼大海。
他做了这件事，也发现怒吼海，不再怒吼。
正在趋于平静。
他认为，这是古神赐予他的最好礼物。
“我的嗣君，”
伯格葛向坐在劳森风龙后背年轻嗣君弯腰行礼，禀报斥候最新消息：“我们的先锋队已经追上那些下阶精灵，太阳升到高空时，必定能追到。已经追了5天，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增援。”
追了5天。
别说见到援军，那些散出去的斥候们，也没有闻到任何其他下阶精灵的味道。
可以确定，正在被追逐的那些下阶精灵是孤军。
“很好，”
兽人嗣君阿利勒戈咧嘴，下达新指令：“让斥候们继续向前，我可不会像你上次一样大意。告诉他们，嗅到其他下阶精灵援兵后，立刻回传。我的预备队会给他们一个惊喜。再通知追击先锋，太阳升到高空前必须追上，速战速决。”
“听从您的命令，”
伯格葛驾驭座狼调头，向一个个贵胄、上位兽人下达命令，让其继续向下传递嗣君指令。
他对这位嗣君虽然有些小抱怨，可留有预备队是非常必要的。
先锋追逐下阶精灵，预备队防止其他下阶精灵增援。
这的确很稳妥。
毕竟，总结了上一次自己失败的经验。
现在，趁着没有其他下阶精灵出现，一定要速战速决。
兽人也不是永动机。
也需要在一场大战后休息，也需要吃饭补充体力。
嗣君阿利勒戈拍了拍坐骑‘咕咕噜’的粗壮脖子：“我的朋友，今天又将是你饱餐的一天，你将见证我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咯哈哈~不不，是我将是这片大地的主人，而你，我的朋友，你将是这片天空的霸主！”
哞嗷——
劳森风龙扭动脖子，张开尖嘴低吼。
惊得周围兽人立刻向两侧横移退缩。
这样的场面，让阿利勒戈非常享受，那些低贱的家伙，还有其他种族，对自己都要尊敬，都要惧怕。
格戎。
站在高处。
心中有惧怕，他不是怕战死。
只是怕那个家伙提出的冒险计划，会害死由眼前向东移动的，手无寸铁的族人。
怕归怕。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因为对方说的没错，自己也用小股族人战士在夜晚做了验证，那些兽人的确能依靠嗅觉，发现他布置的人。
他也确定，几次交手失败也是因为对方拥有强大嗅觉，导致伏击、诱敌深入全部被识破。
现在，已经离开圣山。
只能期待那家伙提出的出其不意。
此时，暖阳跳出清晨时短暂停留山顶，跃上高空。
“我们到了！”
刺毛血主指着前方荒地，向身边格戎大血主确定：“就是这里，没错，就是这！”
他激动。
再也不用逃跑，可以在这里与那些邪恶兽人决战。
他并不担忧那位男爵是否遵守承诺，因为在那个人不顾生命危险救下儿子时。
就已经确定其人值得相信。
“嗯，”
格戎向人群后方眺望，也在听着后队斥候回禀，确定兽人即将追上。
随之下达指令：“所有战士留在后方，掩护其他所有族人穿过荒地，进入那片白桦林。告诉他们，不能停止脚步，要继续向前走。”
继续向前走。
他不敢保证这场战斗一定能胜利，因为兽人有着食人巨魔，有着天空飞行怪物。
所以，逃得越远越好。
命令下达后。
刺毛血主捏着儿子洛铎的手，也抚摸着儿子座下战马：“骑着它，骑着它像先前那样保护我们的族人。”
看着儿子一路回着头，他也挥着手。
微微张开的嘴唇，也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那匹马能找到它的主人，它的主人，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