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里的水声突然变得浑浊。
楚狂歌的战术靴踩碎一块脱落的瓷砖,凉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他摸黑掏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头顶——水泥管壁爬满青苔,有处裂痕正往下滴着褐色污水,在脚边积成小潭。
“雷子,头顶!”龙影突然低喝。
走在最前面的雷莽仰头,光束里一截断裂的水泥板正缓缓倾斜。
他连枪都来不及卸,反手撑住身后队友的背包,整个人顶了上去。
“都他妈快点!”他脖颈青筋暴起,军绿色作训服在肩背处裂开道口子,暗红色血渍渗出来,混着污水往下淌。
楚狂歌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抓住凤舞的手腕拽过裂缝,余光瞥见雷莽的军牌在污水里晃——那是他牺牲的孪生弟弟留下的。
“走稳!”他吼了一嗓子,手掌按在雷莽后腰上推了把,等最后一个队员挤过去,才拽着雷莽往侧方扑。
“轰——”水泥板砸进污水潭,溅起的水花糊了楚狂歌半张脸。
他抹了把脸,摸到掌心黏腻的血,喉结动了动:“医疗包。”
“不用。”雷莽扯过袖管擦了擦肩膀,伤口翻卷的皮肉已经开始渗血,但他笑得龇牙,“老子皮厚,当年在雨林被食人蚁啃掉半块肉都没叫过疼。”
凤舞突然蹲下,指尖蘸了蘸潭水,举到眼前:“看这个。”她战术手电的冷光下,一粒芝麻大的银色浮标正随着水波打转,“微型追踪器,能释放生物信号。他们连嗅探犬都放出来了。”
队伍的呼吸声陡然变重。
楚狂歌摸向腰间的战术刀,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这是他在第一次生死战里从敌人手里夺的,现在握起来还是烫的。
“周叔。”他转向队伍中段的灰衣老者,“还有别的路吗?”
周铁衣的拇指在掌心搓了搓,这是他思考时的老习惯。
“黑莲市场。”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废弃地铁枢纽改的黑市,入口只有接头人知道。我三年前给他们供过军火,现在……”他摸出半块生锈的齿轮,“还留着钥匙。”
楚狂歌的瞳孔缩了缩。
黑莲市场的传闻他听过,那地方鱼龙混杂,连国际通缉犯都能藏。
但此刻探照灯的红光还在头顶晃,追兵的脚步声顺着管道传进来,像催命的鼓点。
“走。”他拍了拍周铁衣的肩,“进去后,谁都可能捅刀子,都给我把枪攥紧了。”
岔路口的竹哨声像根细针,刺破了暗渠的闷响。
盲童站在三根管道交汇处,白色盲杖点了点地面。
他的灰布衫洗得发白,脖颈处有道月牙形疤痕——是旧时代电棍留下的。
“跟紧。”他说,声音像新抽的竹枝,脆生生的,“灯灭三次前到不了门,就永远到不了了。”
楚狂歌示意龙影断后,自己走在最前。
盲童的竹哨又响了,这次音调拐了三个弯。
他们穿过第一层铁门时,头顶传来机械摩擦声;第二层铁门旋转时,墙缝里渗出铁锈味;第三层铁门打开的瞬间,霓虹光“轰”地涌进来。
黑莲市场比传闻里更鲜活。
左边摊位挂着会发光的机械眼球,右边货郎在卖能止血的变异草药,穿动力外骨骼的大汉扛着箱单兵导弹走过,脚边跟着叼着激光枪的机械犬。
空气里混着机油的焦香、草药的苦腥,还有不知哪里飘来的热汤面味——这让楚狂歌想起新兵连的夜哨,班长偷偷煮的热汤面。
“楚战神。”
女声像浸了蜜的钢针。
楚狂歌抬头,高台上的女人正转着红酒杯。
她穿墨绿旗袍,领口缀着会流动的电路珠片,耳垂上挂着两颗微型炸弹,“我耳朵里可存着你三年前在边境线砍翻三十个雇佣军的录像。”
柳七娘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投影屏亮起:“入场费,一枚还在跳的‘太阳计划’监控芯片。”
凤舞的手指在战术电脑上翻飞。
她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个冷冻舱,里面躺着截焦黑的导线——这是三天前突袭“太阳计划”实验室时抢的。
“老墨的报废机械狗。”她冲角落努努嘴,那里堆着半人高的废铁,“借你的脑子用用。”
机械狗的红眼睛“唰”地亮了。
凤舞把导线插进它后颈接口,屏幕上的信号波开始扭曲。
验货仪“滴”地响了声,显示“芯片存活”。
柳七娘笑出了声:“有意思。”她打了个响指,“墨三郎,出来会会你的新主顾。”
废铁堆里传来金属碰撞声。
一个左眼嵌着机械义眼的男人爬出来,他的右手是液压钳,左手握着半块电路板,“心跳每小时七十次,血压偏高。”他钳住楚狂歌的手腕,义眼红光闪烁,“你身体里有个钟,滴答滴答,想拆吗?”
楚狂歌的后背绷紧了。
他知道“不死战魂”的副作用在加剧,最近每次自愈后都会耳鸣,像有人在敲铁皮。
“要什么?”
“猎隼级电磁干扰车。”墨三郎的液压钳“咔嗒”开合,“完整的,带引擎的。”
周铁衣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卫星电话,按了串号码,声音沉得像石头:“老金,五箱战略储备电池,换猎隼残骸。”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沙哑的笑:“周老鬼,你这是要把棺材本都掀了?”
楚狂歌盯着周铁衣发白的鬓角。
老人当年被军内叛徒陷害,被迫流落黑市,现在为了他,连最后一点老关系都要搭进去。
“周叔——”
“闭嘴。”周铁衣挂断电话,把卫星电话塞进怀里,“老子当年没护住你亲爹,现在护你,值。”
两个小时后,两辆卡车撞开市场侧门。
猎隼残骸的外壳还沾着弹孔,引擎盖凹了块,但核心组件完好。
墨三郎的液压钳开始狂舞,废铁堆里飞出各种零件:共振频率阻断器、生物信号模拟器、微型核电池。
他的义眼冒起青烟,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公式,“这样……那样……轰!”
干扰器被装进银色金属盒,只有巴掌大。
墨三郎把盒子塞进楚狂歌手心:“每次用,战魂负荷加三成。”他突然凑近,机械眼几乎贴到楚狂歌脸上,“但能让他们的监测仪看见——一具尸体。”
市场外突然响起警笛声。
楚狂歌的战术耳机里传来龙影的低吼:“红外扫描车到了,还有五分钟扫到这里!”
他按下干扰器开关。
一阵刺痛从后颈窜到脊椎,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骨髓。
楚狂歌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再聚焦时,柳七娘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见他的颈动脉停止了跳动,体温正在下降。
“目标消失!”敌方指挥官的怒吼从凤舞的监听设备里炸出来,“扩大搜索范围,把下水道翻个底朝天!”
墨三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市场的霓虹灯突然开始闪烁:红、绿、蓝——三次。
机械犬开始狂吠,动力外骨骼的大汉和军火商打作一团,草药摊的药罐被撞翻,苦腥味瞬间漫遍全场。
“走垃圾焚化通道!”楚狂歌拽着凤舞往后台跑,雷莽用身体撞开防火门,龙影断后开枪压制追上来的小喽啰。
凤舞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战术电脑屏幕亮着一行血红色文字:“二号心跳归零,准备唤醒三号。”
楚狂歌的呼吸顿住了。
他想起三天前烧掉的假档案里,“楚狂歌”的名字排在第二页。
“他们以为我死了?”他扯掉脸上的伪装,露出被战魂强化后更锋利的下颌线,“很好。”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等他们亲眼看见坟头里爬出来的,到底是鬼……还是枪。”
焚化通道的铁门在身后关闭时,楚狂歌按下了引爆器。
黑莲市场的燃气管道在地下炸开,火浪掀飞了半块天花板,霓虹灯管像流星般坠落。
柳七娘站在远处山坡上,看着火光里的废墟,举起红酒杯碰了碰空气:“楚战神,这把火,烧得比我当年还狠。”
地下深层隧道里,楚狂歌靠在运货车厢壁上,缓缓摘下干扰器。
掌心全是血,那是战魂被强行压制时,毛细血管爆裂渗出来的。
他望着隧道尽头的黑暗,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带着点血腥气:“三号……”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是你要来找我,还是我去掀了你的棺材?”
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机械心跳声,“咚——咚——”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开始了新的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