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林风的脚，踩在第一级向下的石阶上。
声音不大，在死寂里却格外清晰，又格外短促，像小石子掉进深井，响一下就没了踪影。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他一步接一步往下走，身后入口处那点从大殿漏下的惨淡光线，很快被浓黑吞没。
回头望，只剩个模糊的灰白方块，再眨眼，连这点灰白也彻底消失。
四周是绝对的黑。不是夜晚的黑——夜晚好歹有星光或远处灯火的晕影。
这里的黑是实心的，像堵在眼前的墨块。伸手不见五指都不够形容，伸手时，你甚至会怀疑自己的手还在不在。
眼睛彻底没用了。
林风停下，闭眼又睁开，没用。他运转目力，将元力聚到双眼——这本事往常能让他夜里看东西像白天，此刻却像泥牛入海，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这黑暗，能吸光，能吞掉所有看得见的东西。
他只能靠别的感官。
耳朵竖起来。太静了。除了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刻意放缓的呼吸，再没别的动静。
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没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脚步声落在石阶上，闷乎乎的，传不远，像是也被黑暗吃了。
皮肤的感觉反倒敏锐起来。空气凉，带着陈腐的土腥气，还有一丝极淡的气息，从下方渗上来——是毁灭与不祥的味道。
很淡，却像根冰针，轻轻扎在皮肤上，提醒他下面不是好地方。
林风吸了口气，凉意钻进肺里。不能停。他继续往下走，右手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墙壁。触手冰凉坚硬，是打磨过的岩石，表面似乎刻着什么。
他心里一动，左手抬起，掌心向上。神海深处，那缓缓旋转的吞噬漩涡，分出一缕极细的黑色气流，顺着经脉流到掌心。
吞噬之力不发光，但能扰动周围的细微能量。在这黑暗死寂里，这点扰动像水面涟漪，以掌心为中心慢慢扩散。
神念被他小心附在涟漪边缘，向外延伸。
这是他刚想到的办法——直接放神念，会像之前试探洞口时那样被黑暗吞掉，用吞噬之力当载体，好歹能多撑一会儿。
果然有效。神念被压得厉害，像陷在黏胶里，最多探到体外三丈远，再远就模糊了，反馈的信息也断断续续，但总比瞎着强。
三丈范围内，通道的轮廓在他心里渐渐清晰：向下倾斜的甬道，宽够两人并排走，高约一丈多。脚下石阶规整，一级接一级向下。
两边的墙壁……
林风扶墙的指尖轻轻摩挲，触到凹凸的纹路。
他集中神念，重点感知指尖触碰的墙面。纹路很深，走势扭曲，不像装饰花纹，倒像用尖锐东西硬生生凿刻的，带着强烈的情绪。
神念扫过这些纹路，一股极淡但让人极不舒服的波动渗了出来——正是那种毁灭气息，和洞口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刻满墙壁的扭曲符文，像封印，像记录，又像警告。
林风收回手，指尖有点麻。他没敢用神念深入探查，直觉告诉他危险。这些东西看着就邪性。
他继续往下走，速度不快，每一步都踩实。神念像触角，在三丈内来回扫动，警惕着前后左右和头顶。
黑暗与寂静成了最大的敌人，时间感也变得模糊，或许走了一刻钟，或许半个时辰。
只有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单调重复，更容易让人走神。
他想起烬爷。那老家伙要是醒着，这会儿肯定在吐槽这鬼地方，或者显摆当年闯过更邪门的地方。
可惜，玉佩安安静静。
他又想起壁画上万灵朝拜的景象，和这下面的毁灭气息——辉煌与破败，生机与死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圣族”，他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下面的东西？
林风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想太多没用，先往下走。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阵法里兜圈时，神念的反馈突然变了——石阶到头了。脚下换成平整的石板，前方三丈外，神念感知到一片空洞。
他加快脚步，走到通道尽头。在吞噬之力的感知里，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大厅入口。
脚下是平整石板，前方是开阔空间，而正前方和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黑黝黝的通道口，和他刚出来的这条差不多，都倾斜向下，深不见底。
三条岔路。
林风没动，先感知整个大厅。
十丈见方，空荡荡的，地面墙壁和头顶都是幽暗的石头，刻着同样的扭曲符文，散着同样的毁灭气息。
接着，他注意到每个通道口前都立着东西——三尊石像，各守一个路口。
石像约一丈高，人形，雕刻粗糙，棱角分明，透着原始蛮横的力量感。
它们姿势相同：双手握一柄巨大石斧，斧刃杵在地上，微微低头，像沉睡，又像在俯视靠近的人。
林风心里一沉。这绝不是摆设。他慢慢靠近，在距离中间石像两丈远的地方停下——这是神念能清晰感知的极限。
石像灰黑色，和周围岩石材质相近，但更致密。表面没符文，只有那石斧，哪怕是石头做的，也透着开山裂石的厚重感。
神念扫过石像，反馈回一丝隐晦的波动——像沉睡巨兽的呼吸，缓慢沉重，带着非生命的冰冷。
这波动里也掺着毁灭气息，比墙壁符文里的更凝实，像沉在石像内部。
不是活物，更像设定好的机关或禁制，处于休眠状态。林风屏住呼吸，把心跳压得更慢。他盯着中间石像盘算：
三条路选哪条？左边通道的毁灭气息最淡，右边稍浓，中间和大厅里的差不多。
但石像要是联动的，选哪条都可能触发三尊——在这窄大厅里被三尊持斧石像围攻，根本没胜算。
退回去？
神念探过，来路被无形禁制封死了。
只能选一条。
林风重新站起，目光在岔路和石像间来回扫。忽然，他发现个细节：三尊石像姿势相同，但朝向有细微差别。
中间的正对着通道，左边的脸和身体微微朝右，右边的微微朝左——都偏向中间通道。
这差别太小，像雕刻误差，但林风不这么想。
这种地方的守卫石像，每一处都可能有讲究。它们都偏向中间，是中间这条路更重要，还是故意引导人选中间？
他想起下来前感受到的呼唤，和毁灭气息交织在一起。
中间通道的气息最“平衡”，既有呼唤也有毁灭；左边呼唤感弱，右边毁灭气息重。中间这条路，看着最像主路。
“赌了。”林风深吸一口气，把状态调到最佳。元力在体内流转，吞噬漩涡加快转速，赤霄剑握在手里。他选了中间那条路。
第一步踩在通道入口前的地面，没反应。第二步迈过无形门槛，半个身子进了通道范围。
就在这时——
嗡！
低沉的嗡鸣声同时从三尊石像内部响起，像巨石摩擦。
下一秒，三尊石像粗糙的眼部凹坑里，猛地亮起猩红光芒！
红光刺破浓黑，六只冰冷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