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的宣布如同解除了定身咒，同事们纷纷起身，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交谈声也渐渐响起。但阮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江沉那句“很契合项目的基调与野心”在她耳中反复轰鸣，每一个字都清晰得烫人。
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散去，留下一种奇异的、轻飘飘的眩晕感。脸颊滚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红得不像话。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用垂落的发丝遮掩住这过于明显的失态，手指紧紧攥着会议记录本的边缘，指节泛白。
怎么会……
他怎么会……
那个在她认知里永远笼罩着冰冷光环、让她下意识想要保持距离的男人，竟然在所有人面前，用那样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肯定了她的工作。
这比任何奖励都更让她感到一种不真实的震撼。
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名为“有点吓人”的标签，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啪”地一声，轻轻揭下了一角。
她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直到身旁的同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提醒：“阮糖，散会了。”
她猛地回神，像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仓促地应了一声：“哦，好。”随即有些慌乱地跟着人群站起身，朝会议室外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心跳依旧失序。
就在她随着人流经过会议室前方，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她抬起了头。
江沉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听着身旁的林哲低声说着什么，线条冷硬的侧脸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却又莫名地……专注。
就是这一眼。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他侧脸上的那一瞬间，阮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是紧张，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非常陌生的、轻柔的、却又带着巨大力量的悸动。像是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没有惊涛骇浪，却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忽然发现，他冰冷的侧脸线条，似乎……并没有记忆中和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那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深邃的眼眸轮廓……此刻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威严和距离的代名词，反而透出一种沉静的、专注的……甚至是，一种笨拙的可靠？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迅速收回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加快脚步，挤出了会议室门口，融入走廊上嘈杂的人群中。但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还在固执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砰咚……砰咚……
那漏掉的一拍，仿佛成了一个永恒的休止符，标记着她对江沉认知的一个微妙转折点。
林哲带着戏谑笑意的话语还在耳边，合作方代表的赞赏，主美的表扬，同事们的祝贺……所有这些带来的喜悦和成就感，似乎都在刚才那心跳漏拍的一瞬，被一种更复杂、更隐秘、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覆盖了。
她忍不住再次回想江沉说那句话时的样子。他甚至没有看她，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波澜，可偏偏就是那样公事化的十个字，却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穿透了她所有的防备，精准地落在了她心底最柔软、也最渴望被认可的地方。
这与“chen”那句“你可以的”何其相似！都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最简洁的方式，给予她最坚实的力量。
一个在虚拟世界默默守护，一个在现实世界悄然肯定。
两条原本平行的线，在她越来越混乱的感知里，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扭曲、靠近，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过于大胆和令人心慌的联想。可那颗不规律跳动的心脏，和脸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热度，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个她曾经觉得“有点吓人”的冰山老板，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撬开了她心防的一丝缝隙，投下了一缕她无法忽视的微光。
而这缕微光，正让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江沉作为一个极具魅力的男性，而非仅仅是“老板”的存在。
这种感觉，陌生，悸动，带着一丝不安，却又……无法抗拒。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平复这失控的心跳，理清这团突然变得无比混乱的思绪。
然而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比如，她看向他时，那再也无法纯粹只有敬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