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落下,石板裂纹如蛛网蔓延,脚底那道暗红光芒仍在呼吸般明灭。我站在祖祠最末一级台阶,掌心的血滴已射入地面,藏经阁的石门开了一线,风从门缝里吹出,带着陈年纸墨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我没有迟疑,一步跨出。
门内无灯,却有微光自顶层洒落,像是月光穿透了千层纱。阶梯盘旋向上,每踏一步,脚下石阶便浮起一道淡金符文,随即湮灭。这些符文我不认识,但神瞳能“看”到它们的流向——它们不是阵法,而是记忆的残片,被某种力量封存在台阶之中,只有血脉纯正者踏足,才会短暂浮现。
肩后的炎龙虚影依旧盘绕,龙目微睁,随我前行而缓缓转动。它不再只是力量的投影,更像是某种守护意志的具现。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与我的真元共振,每当识海出现波动,它便轻轻一震,将那股躁动压下。
第一层藏经阁空无一物。书架倾颓,卷轴散落,纸页泛黄脆裂,一碰即碎。这不是年久失修,而是被人刻意毁去。我蹲下身,拾起半片残卷,上面写着“……瞳术三重,观气、破妄、窥命……”字迹被火焰烧去一半。我指尖轻抚,神瞳微动,竟在残纸上“看”到一道残留的神念波动——是赵天霸的手笔。
他来过。
不止一次。
我将残卷放回原处,继续上行。
第二层比第一层更冷。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冰晶,不是寒气凝结,而是时间被冻结的痕迹。这里的书架完好,但每一卷都用铁链锁住,封条上印着萧家先祖的血印。我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卷,铁链瞬间绷直,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警告。
神瞳扫过,发现这些卷轴并非普通典籍,而是封印着某种信息。它们的内容被加密,唯有特定血脉与神念才能开启。而最中央的那卷,封皮已裂,锁链断裂,显然是被人强行取走。
我盯着那空位,心头一沉。
母亲临终前说:“若你活到那一天,便用血去叩门。”
可门后的秘密,早已被人翻过。
我继续登阶。
第三层入口处立着一道石碑,上面刻着七个字:**万道神瞳·基础篇**。
字迹苍劲,带着一丝熟悉的笔意——和母亲留下的残玉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
石碑前无路。
地面是一片虚影,踩上去会直接穿透,落入下方无尽黑暗。我停步,神瞳全开,向内窥探。那不是陷阱,而是空间折叠——真正的入口不在脚下,而在“上方”。我抬头,穹顶高不可测,但神瞳捕捉到一丝异常: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金色丝线,从顶层垂下,连接着某个悬浮的点。
我闭眼,神瞳之力凝聚于眉心,意识顺着那丝线攀升。
刹那间,视野翻转。
我“看”到了自己站在第三层入口,而真正的我,已出现在穹顶之上的密室中。
密室极小,四壁无窗,中央悬浮着一枚玉简。它通体暗金,表面刻满符文,那些符文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缓流动,如同血液在经脉中运行。玉简下方,有一滩干涸的血迹,颜色发黑,边缘裂开细纹。
我的血。
不,是前世的血。
神瞳骤然一缩,识海轰然震荡。画面如潮水涌来——
我躺在一片废墟中,胸口插着半截断剑,血从口鼻不断溢出。赵天霸站在我面前,手中拿着这枚玉简,冷笑:“你以为神瞳只能靠觉醒?它本就是我从你尸身上取走的钥匙!没有它,你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离去,玉简被收入袖中。
而我的手指,还在微微抽动,指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血痕,写着:“归藏。”
记忆戛然而止。
我站在密室中,呼吸沉重,真元在经脉中剧烈震荡。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死亡。我确实死过一次,而万道神瞳,并非今世偶然觉醒,而是前世修炼至高深处的产物。它被封入这藏经阁,是我自己设下的后手——以防万一,魂灭之后,血脉后人仍能继承。
可赵天霸背叛了家族,也背叛了我。
他夺走玉简,斩断传承,让我今世只能从零开始,以为自己是“觉醒”,实则是“找回”。
我一步步走向玉简。
每走一步,识海便浮现一段新的记忆碎片——
我曾在九重天外闭关三百年,只为参悟神瞳第三重“窥命”;
我曾以一指破万法,镇压七大宗门叛乱;
我也曾抱着母亲的尸体,在雪夜里跪了三天三夜,发誓要掀翻这吃人的世道。
可最后,我还是死了。
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玉简近在咫尺。
我抬起手,指尖一滴精血缓缓渗出。
血珠未落,已被玉简吸收。
刹那间,符文暴闪,金色洪流自玉简中喷涌而出,直冲眉心。
识海炸裂。
无数符文在脑中重组,化作一条清晰的修行路径——
**第一重:观气——见天地灵气流转,辨万物生机枯荣。**
**第二重:破妄——穿幻象迷雾,识真假虚实。**
**第三重:窥命——察因果线,预三息之变。**
这不是新法,而是我前世亲手所创的《万道神瞳诀》基础篇。
神瞳金光在眉心疯狂旋转,真元随之共振,阳炎之力被自动牵引,与神瞳金光交织成环,环绕识海运行。我能感觉到,经脉在被重新洗练,识海在扩张,原本模糊的感知变得清晰如刀刻。
就在这时,玉简最后一道符文融入眉心。
整个密室剧烈震动,四壁浮现无数古老铭文,拼成一句话:
**“血归其主,魂返其源,门启之时,命轮重转。”**
我睁眼。
玉简已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它已融入我的识海,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不是在修炼它,而是它在“认主”。
我缓缓坐下,双目闭合,开始梳理涌入的信息。
前世的修炼经验、战斗记忆、对神瞳的理解,如江河归海,一点点被今世的意识接纳。
我知道,现在的我还远未恢复前世巅峰,但已有资格踏上那条被斩断的路。
肩后的炎龙虚影轻轻一动,龙首低垂,仿佛在向我行礼。
它不再是单纯的功法投影,而是与我的意志、血脉、神瞳之力共同孕育出的战魂。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密室外,阶梯依旧寂静。
藏经阁三层的禁制虽已瓦解,但无人上来。
苏瑶和林羽风没有出现,长老院也未有任何动静。
仿佛整个家族都陷入了某种沉默的等待。
我依旧盘坐于密室中央,眉心竖瞳微光流转,呼吸平稳。
真元在气海中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带动经脉共鸣,阳炎之力更加凝实,不再暴烈,而是如地火深埋,随时可喷发。
突然,指尖一颤。
我低头,发现右手食指正无意识地在地面划动。
划出的,是一个符号——
**一个与玉简上完全相同的符文。**
我停手,凝视那符文。
它不属于今世任何典籍,也不是我主动回忆起的。
它是自动浮现的,像是某种本能。
我抬起手,再次尝试凝聚神念。
这一次,符文在空中成形,悬浮三息,才缓缓消散。
这不是记忆的复苏。
这是……能力的回归。
我缓缓闭眼,神瞳再次沉入识海。
在最深处,我“看”到了一条金色丝线,从我的命宫延伸出去,穿过藏经阁,穿过祖祠,一直通往地底那扇被血开启的暗门。
那扇门后,有东西在等我。
不是玉简,不是功法,也不是武器。
是另一个“我”留下的东西——
一个只有“我”才能开启的命匣。
我睁开眼,依旧不动。
但眉心的竖瞳,已悄然睁开了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