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关于你说的大米,古代的大米颜色与现代社会的大米,咳咳、咳咳咳!并无明显差别。”
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让竹灯的喉头快速挺动,这给了刀尖伤害自己的机会,虽仍未达到致命伤的程度,但鲜血依旧下流。
佛娘沉默着,任由鲜血下流,装做没看见,动了动刀尖示意竹枝继续说。
“灯……啊,灯,”竹灯点头,这是她最得意的发现了,“我在乡长府邸看到了几盏非常有意思的灯,十五连枝铜灯,极有祭祀含义的战国贵族灯,院子里的石灯,唐代制,以及花海楼中,那些后代才出现的花样繁多的灯笼……”
“清代的五铢背五毒花钱,民国洪武通宝放牛娃花钱,正德通宝背八卦……”
“一身登山装的登山客,手机,手机嘛……”
竹枝觉得手机最是好笑的那一个。
“村里的人发现了手机,但或许是发现这深山无信号,又或者手机从一开始就坏了,再不然有人发现了他们,匆忙之间无所选择,所以把手机给扔到了登山客失足滑落的那个坡壁上……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却不知手机被扔上去的痕迹太过明显……”
佛娘安静地听着,然后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没有记忆?”
她所说的一切像是一个失去板块,不断通过自身发现去完成拼图的模样。
竹灯有些惊讶地看着佛娘,确实,她就像是一个失了记忆,不知自己是谁的人,在不断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洗骨师。
但是竹灯没有回答,佛娘也只当她是默认,可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又怎么能够去高密害死宋夫人呢?
无论如何,洗骨师都不无辜,她也不打算相信她。
但竹灯还有自己的疑惑,没打算这么快结束两人之间的坦诚对话。
她极度坦诚地看向佛娘,双手握在刀身上,朝对方嫣然一笑:“佛娘,我本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但仍旧有几个疑问,这镇子中的物资,都是哪里来的呀。”
佛娘头一歪,满意地看着竹灯:“你倒是会问,不过竹娘子对于这事儿,最应该清楚的呀。
哦,对了,你记不全。”她刻意咬重不全二字。
“你呢,是乡长的乖顺狗,所以呀,最应该知道了不是?”
看样子她完全没有告诉自己的打算,竹灯默然,干脆地换了下一个问题:“那半月后来的客人,可是创造了这里的大人物。”
“是呀,我若是风姿依旧,这一次,或许还能留在那里,与那些大人物酒肉贪欢。”佛娘抬头,看着周围在她眼中廉价的蜡烛,嗤笑出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后突然看向竹灯,开口问:“竹娘子,你也觉着,我不漂亮了?”
竹灯摇头,“你很漂亮。”
是啊,她仍旧很漂亮。
只是啊,人被压迫久了,这身子骨就没法笔直地站起来,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习惯了攀附于人,习惯以色侍人,习惯了花海楼经历的一切。
眼下脱离了自己憎恶的地方,竟然拿还多少产生了些许不习惯。
人果然都是贱皮子来的。
“这些客人如此尊贵,可是深山里寸步难行,又不能坐飞机前来,想来是有什么秘密通道。”
竹灯侧头,好似在进行自己无证据的推理。佛娘看了她一眼。
“竹娘子这么好奇,泉下变成厉鬼朝我索命时,顺道去探一眼也不迟。”
她要动手了。
竹灯瞥了眼佛娘的手,和尚一回合相同,仍旧抖动得厉害。
她早已习惯了死亡,对于脖颈间的疼痛能做到最大化的忽视。
‘噗嗤’声响起,沉闷的声音下,是佛娘用尽全力将匕首刺进竹枝喉头的模样,不得不说,这倒是一个新奇的死法,和割喉与割开动脉完全不同。
竹灯再一次通过自身的‘死亡’让档位回流。
她坐在案板前,此时屋内已然烛灯全亮,烛火在细微的空气流动下轻微晃动,她拿着两轮杀死的匕首,给一颗苹果削皮。
在心中数着三二一,倾听门外传来的慌忙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
竹灯手中一长串顺滑的苹果皮就这样完整地掉落在桌面上。
仔细想想,其实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问,只是她脑袋的记忆没那么好,没有办法,竹灯当时只能想到什么问什么。
佛娘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竹灯抬头看她,昏黄的烛火下,她神色淡然。
竹灯又晃了晃手中削好皮的苹果,轻声开口:“佛娘,要不要吃点苹果?”
佛娘拿不准竹灯的想法,于是缓慢点头应下。
苹果被分为两半,竹灯分给佛娘一半,看对方结果,才缓缓开口:“下次半夜需要如厕,记得带着灯笼或者烛盏,天色那么黑,夜路多可怕呀。”
“……谢谢竹娘子。”
竹灯点头,将匕首搭在笔架上,开始大口大口将苹果吃下,滋味挺好,只是这么一次次折腾下来,她感觉到困倦似乎叠加了。
于是竹灯打了个哈欠,将手中剩下的果核扔进研墨的石盘中,用打湿的帕子将手擦干净,回头叮嘱道:“吃完记得把火都灭掉,快点休息吧。”
从进门后便处于云里雾里的佛娘点点头,而后如若食蜡一般机械的吃完苹果,吹灭蜡烛,擦干手指,躺进被窝。
她的脑中不断旋转着一系列的疑问。
为什么竹灯笃定她是去了茅房,为什么竹灯要点亮那么多的蜡烛,为什么……
原本与大部队成功后会合的激动与回来后所产生的一系列疑问,让佛娘睁眼到了天明。
她的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青色。
竹灯睡得还好,由于昨晚佛娘那次起夜,让她后面积攒起来的疲惫一觉无梦睡到天亮。
早饭依旧是米粥与鸡蛋,再配上一些剩下的熏肉增添香味,吃得很是满足。
在弄清楚绝大部分事情后的竹灯无所事事地躺在摇椅上,不断晃动的她闭着眼,回想佛娘昨晚说过的话,物资是如何进入到这镇子中的,她竟然是应该知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