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问题很笼统,扶青没有办法只凭靠单纯的点头摇头回答,于是她思索片刻,摇头,然后看向竹灯。
摇头?“是不知道?还是……”
扶青还是摇头,竹灯深吸一口气,按照封建习俗的诟病,如果不是不知道,那还能是啥啊……
表面运筹帷幄,实际上内里已经崩溃地开始撒泼打滚了。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侦探啊!她就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旁观者,一个旁、观、者!
似乎是看透了竹灯平静表皮之下的脆弱,扶青握住了竹灯的手,一旁的墙柳似乎也是哭得累了,倚靠在扶青肩头,定定地瞧着竹灯。
看着两人的沧桑的面容,还有那蒙了一层将消未消的水雾双眸,竹灯逐渐平静下来,她有了一个更加古德爱迪尔的好点子,既然沟通费尽,那自己干脆去偷吧,她不偷粮食,她就纯偷有用的信息。
就不相信了她。
记得白天在花海楼中时,她曾看到过几个一衣着褴褛的脏男人揣着几文钱在赌桌上大放厥词,要以小钱博千金,等到自己离开时恰好瞧见那人被看门的伙计打得半死扔出了花海楼,看样子是输了个精光。
心下有了想法,竹灯侧身轻笑:“两位女娘家中的男丁,平日里可有什么趣味爱好?”
扶青和墙柳互相看了一眼,用力点头,虽然饿得快要死了,虽然没什么银钱,但是有力气当帮工时,家里的男人把那几个钱全都拿到不知何处,可是每次归来总是带着浓郁的胭脂香膏味儿,那味道,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这穷乡僻壤的,能让他们沉迷的趣味应当屈指可数,想必是爬也要爬到镇子上了。竹灯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于她而言,有点像专门戳人家伤口,不仁道。
竹灯要两人站在院子里散散身上沾染的浓郁的肉香味儿,自己跑到主屋,找到那木箱子,从里面摸出十文钱,扔进荷包中,抓着灯笼找到傻愣愣站在院子中‘散味儿’的两人,“好了,我送你们回去。”顺带摸一下两人家在哪里。
对于竹灯的贴心守护,扶青和墙柳有些无措,没人这么对待过她们,所以紧张之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慌忙摇头,她们不想过于麻烦竹灯,竹灯的地位可是很高的。
两人都很清楚,竹灯只是在她们身上有所求,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帮助她们。
和地位高的人相交,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竹灯并不明白她们心中所想,最后还是站在两人中间让她们抓住自己的臂弯,防止被路上的石子绊倒。
最先到了墙柳的家,竹灯看着茅屋一片漆黑,主动提出将她送到门口,却被墙柳摇头拒绝,没成想竹灯一把抓住她的手,几枚被攥得温热的银钱瞬间塞到了墙柳的手心,:“这是我对你惩处过度的补偿,如果被发现的话,就这么向他表达。”
“快回去吧。”
说完,竹灯松开手,轻轻地推了一把墙柳的后背,不等她反应过来后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的欲望,同扶青一起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一开始扶青便表示了要先将墙柳送回家。
茅屋上层相较于周边其他茅屋似乎更加厚实,为了保护茅屋的稳定性,周边多了许多粗木的支撑,狭小的院内又简单搭了个棚子,为灶台遮风避雨。
灶内猩红的火苗不断跃动,将四周弄了个亮堂出来。瘦削的男人不断用火钳拨动着,试图让火苗保持旺盛,将四周映个亮堂出来。
“我看是你丈夫专门为等你回来才这么努力保持火苗旺盛。”竹灯打趣说着,侧过头垂眸看向扶青,却没想自己的话让抓着自己臂膀的扶青僵硬了一瞬,面上的神色也很不自然,灯笼光线有限,竟衬得她面色多了些许阴沉。
似乎是听到了竹灯说话的声音,原本在院内忙碌的男人立刻起身,欢喜地朝着两人迎了过来。
“扶青,你回来了!”男人随意将手上沾染的黑灰擦在腰上,然后才朝着扶青伸出手。
竹灯之感受到臂膀上的温热换成了吹来的凉风,惹得她下意识一抖。
“竹娘子安好,不知您可用过饭食?家里刚熬了米粥,如果您不嫌弃……”男人转头看了眼灶台上的铁锅,对竹灯发出了用餐邀请。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客套,但竹灯听不懂。
她愉悦地扬起嘴角:“是吗?正好我还未用餐,那就麻烦了。”说完,绕过面前表露出惊讶面容的男人进了院子。
“对了,不知我要怎么称呼你?”走在前头的竹灯突然转身,缓慢地倒着走问道。
“钱四。竹娘子叫我钱四就好。”
竹灯了然点头,“钱四、钱四。”她将对方的名字放在嘴中细细念叨了两遍,“我记住了。”
米粥早已煮好,竹灯坐在坚实的木椅上,看着碗中稀薄的米粒,难得有些沉默。
虽然这种情况在情理之中,但真的看到了又是另外有一番心境。
似乎是看出了竹灯的无言,钱四开口自贬:“委屈竹娘子吃得这般苦头,但实在是……”
“停,”竹灯制止了对方的输出,转而问了另外的问题,“扶青人呢?”
“在屋子里喂奶,您若是找她我现在就去叫她出来。”钱四紧跟着回答,他有些紧张,毕竟放在平常,竹娘子向来看不上他们。
“不用,咱们先吃。”竹灯搅动着手中的筷子,这稀薄的汤水让筷子轻易便与碗壁接触,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她要是没记错,送走的孩子里已然有两个是扶青的孩子,怎么家里还有?
竹灯思考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筷子,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没什么好问的,每年都需要提交四五岁的孩童出来,这样的情形之下,等待她们的就是生完再怀,怀完再生,怀怀生生,永无止境,直至生不出来,直到死亡。
这是自己无法阻止的悲剧,甚至用悲剧二字,都无法来描述这种情况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