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管事的鸨母和我说发生过意外,所以失忆了,等醒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了。”佛娘意识到自己说多错多,于是立刻用薄被盖住头,被子里传出沉闷的声音:“你别说话了,我要睡觉。”
竹灯耸耸肩,好嘛,她也不是很好奇。
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竹灯撑着下巴将手指一下下敲打在自己所写的那些文字上,这偌大的福禄镇,在没有任何物资基础的情况下,是怎么把外面的东西运送进来的呢……
突然想到什么,竹灯猛然坐起身,将本子塞到被褥之下,穿好鞋拿起灯笼朝着村中庙堂跑去,她差点忘了,自己还好奇为何庙堂竟然能够一夜之间建造完成,本打算一探究竟,结果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即便去过那一次,也是为了处理邻里纠纷。
灯笼与洒下银色光辉的圆月照出一条清冷的道路,晚间的风吹散夏日的炎热,一路上只有竹灯的鞋子踩在沙地上传出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没有狗吠,没有鸡鸣,因为这是一个只有人的村子。
竹灯将灯笼高高举起,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庙堂,而是沾在外面,环绕着这狭小的建筑转悠了一圈,她不敢进去,登山客就像是一个关键词,触发后的结果就是主动将竹灯不堪的记忆强制植入当前的脑海,一遍遍循环播放。
惨叫的闷哼,刀子剖开胸膛的声音,血腥的场面,互相交织在一起折磨她的精神。
竹灯将手摸向庙堂的外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虽然外层涂了漆料,但确实是用水泥和砖石堆砌起来的,但这不合理啊。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势必会扰乱心神。
她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然后发现……墙角根基处是明显的泥土翻新过的痕迹。
什么意思,竹灯捡起一旁的木枝,迅速开挖,然后,然后就把‘树’的‘根’给挖了出来。当然不是真的挖出,而是她发现了这面前的这个小小建筑,似乎是个预制品。
将挖出的沙土重新填回去,竹灯站起身将灯笼怼到墙壁的面上,只可惜墙壁被漆料遮挡,没有办法看出原本砖石间的详细情况。
尤其是这颜色一看便是新上的,整体一看,崭新着呢。
就在竹灯无措间,突然发现了远处有几个黑影朝这边走来,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灯笼,拉倒吧,人家肯定是瞧见自己了,所以躲藏无异议。
等到人都走近,竹灯才发现是今日在花海楼瞧见的那几人。
她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赵安似乎状态还说得过去,虽然神色间全是疲惫,但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沾在他身旁的旺财却是完全不同了,他猩红的双眼中满是血丝,整个人正麻木空洞地仰着头看向庙宇,不知道在想什么。
竹灯抬手指了指问:“你们这是,才从花海楼回来?”
赵安点头:“是啊,这两日花海楼热闹非凡,新上的舞姬绝美,听说可做掌中舞,所以看客尤其多,我们,哎!”他摇头叹气。
然后双手一摊,苦笑道:“旺财将本钱全都输了进去,家中的米面都快被他卖完了,我还好,虽说没赢,但也没输。就是可怜他别孤单一人,所以结伴从花海楼走了回来。”
走了回来?从花海楼?竹灯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流连,而后问:“那你们来这庙宇是为了……”
“旺财说今日也要多拜拜庙中神仙,明日有新米到,就可以重新卖掉去赌了。”
竹灯听了不置可否,她不觉得乡长那个傻叉会为了让村民信神而一次又一次费心于这小村子,打着神人托梦的旗号,让手下侍从专门送粮食过来。
但旺财已经进去了,赵安拱拱手也跟着走了进去。
行吧,竹灯点头,太牛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阵踢嗒踢嗒连贯悠闲的马蹄声传来,竹灯抬起灯笼朝声音处看去,发现了一个生面孔,对方骑着马来到竹灯身边,坐在马背上垂眼看向自己。
“竹娘子?”
“是我。”
“在下仇侍卫侍从马达。”
“……”竹灯移开视线,将手中的灯笼放低,然后才打招呼:“马侍从深夜前来是……”
“日常巡视罢了。”
竹灯惊讶,抬手捂住嘴:“竟不是良羽侍从?”
“竹娘子,我们是轮换制,定然不能让一个人长时间在这偏僻村落受……巡视。”
“原来竟是这样。”竹灯点头,然后担忧地朝对方身后看去,“不过夜色深重,马侍从都不带火把之类的照光吗?我听人说这林子里可是有猛兽出没。”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面前的马匹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竹灯看向马儿的大眼睛,哎哟马儿这个萌!
马达语气含了几分疑惑:“竹娘子,这林子不曾有过野兽,同你说这事情之人,怕不是吓唬你罢。”
竹灯浅然一笑:“或许是,只是您也是小心夜路,这可是在理的。”
马达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未点燃的火把,竹灯沉默。
神经病。
马达本也是看这边有灯笼亮光,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一般村民,毕竟村民可买不起灯笼,所以他才特意来看了一眼,还真是竹灯。
知道是竹灯就好办了,他得继续巡查,再晚一些时候才能回去。
竹灯看他半天不说话,于是恶从心中起,抬手放在耳边招了招:“马侍从,这供奉着神像的庙宇,您来都来了,不顺道参拜一下,我瞧这挺灵验的呢,村子里的人都得到了粮食,听说是神授乡长,托梦说了这事情。”
“可见很是灵验。”
果然,马达呵笑出声,但是他并未在脸上标明态度,而是开口:“多谢竹娘子好意,只是马达无所大求,满足现状,所以这神,还是留给村民拜奉吧。”
“您真是好心人。”幽暗的光亮投进竹灯的双眸,像是石子落入深井,看不出猜不透其中真正的情绪。
马达轻笑,而后道别,骑着他那优哉游哉的马匹,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