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家诸事安置妥当,也到了该回京的日子。
萧承曜与季临川提前两日动身去了行宫,岁家人与长公主一同启程回京。
一路晓行夜宿,待慢悠悠抵达京城时,风里已带了凉意,转眼便入了冬。
进了城门,马车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岁无忧与长公主、裴怀瑾分开,陪着自家一行人往岁府去。
马车在一处朱漆大门前停下,门楣上“岁府”二字透着沉稳气派。
岁无忧率先跳下车,转身稳稳扶着岁家二老下来。
岁家兴兄妹仨抬眼望去,只见两尊石狮子立在门两侧,红漆大门上的铜环锃亮,比村里最阔气的地主家还要体面,不由得都有些拘谨。
“大伯、二伯,大伯娘、二伯娘,姑姑,这就是咱们家了。”
岁无忧笑着招呼。
岁长乐见禾儿、穗儿俩小姑娘攥着衣角不敢动,便一手牵一个,柔声道:
“别怕,往后咱们就住这儿。”
门房见主子回来了,忙不迭打开大门,里头立刻迎出一群仆妇小厮,恭敬地行了礼,手脚麻利地将行李往院里搬。
温时宜搀扶着岁老太,看向站在门口的兄嫂们,笑道:
“哥哥嫂嫂们别拘束,往后这里就是自个儿家,想怎么走动就怎么走动。”
又转向岁家荣:“三姐,快请进。”
岁老太见儿子媳妇闺女一个个杵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似的,气不打一处来:
“都愣着干啥?说了是自个儿家,还得我八抬大轿请你们不成?”
岁家兴几人被说得脸上发烫,忙讪讪地赔笑。
岁老汉拎着他那根宝贝旱烟杆,打圆场道:
“老婆子,孩子们初来乍到,头回进这么大的宅子,难免生疏,住些日子就习惯了。”
说着率先抬脚迈过门槛:
“快进来吧,别在这儿站着,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
岁家兴兄妹仨一听“看笑话”,顿时急了。
他们帮不上老幺什么忙,可不能给他丢人现眼。
几人连忙跟着往里走,眼睛却忍不住四处打量。
院中青石板铺地,雕梁画栋错落,亭台楼阁掩映于苍松翠柏间。
朱漆回廊绕院,廊柱雕纹鎏金,素雅大气。
一行人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忐忑不安,犹如在梦中一般。
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也有这个福气,住这种神仙住的院子。
温时宜引着众人往内院走,边走边介绍:
“咱们先去爹娘的松鹤院坐坐,我马上吩咐丫鬟帮你们收拾院子。”
一行人进了松鹤院,仆妇们早已备好热茶,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
岁家兴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有些发颤。
这辈子都在土里刨食,做梦也没想过能住进这般讲究的宅院。
他偷偷看向岁景行,见弟弟正与温时宜低声说着什么,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舒展。
这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先前那点惶恐也散了大半。
岁无忧挨着岁长乐坐下,用帕子掩着嘴,凑到她耳边笑道:
“往后这院子里可就热闹了,再也不愁没人陪咱们玩了。”
岁长乐抿着唇笑,眼底漾着真切的愉悦:
“大姐姐说得是。”
这些日子在老家相处,她早看出家里人虽朴实,却个个明事理、懂分寸。
自古独木难支,兄弟间能守望相助,家族才能走得长远。
众人赶了半月的路,按说该累得抬不起眼皮,可眼前的一切都透着新鲜。
一个个反倒像打了鸡血,眼睛亮得很。
岁长平那四个半大小子,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却硬是规规矩矩坐在凳上,脊背挺得笔直,竖着耳朵听大人说话,半点不敢喧哗。
温时宜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岁家的孩子,品性是真不错,难怪景行总念着家里人。
她笑着起身道:
“咱们赶了这许久的路,定是乏了。我瞧着各院也该收拾妥当了,哥哥嫂嫂们和三姐先回房歇歇,缓口气。一会我让丫鬟去醉仙楼订两桌席面,晚上咱们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也算给大家伙接风。”
岁家兴忙站起身:
“弟妹费心了,哪能还让你破费……”
“大哥这是见外了。”
温时宜笑着摆手打断: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生分了。你们先去歇着,我让丫鬟领路。”
说着便唤来祥云几个丫鬟,笑着吩咐:
“领着大老爷大夫人去松风院,二老爷二夫人去青芜园,三姑奶奶去静芳苑。”
这三处院子离松鹤院都近,彼此相邻,走动起来也方便。
丫鬟们应声上前,恭敬地引着人往外走。
松鹤院里顿时空了大半,岁家二老脸上也显露出倦色。
岁无忧站起身,扶着岁老太的胳膊:
“爷奶,您们也去歇歇吧,赶了这许久的路,定是累着了。”
岁老太捶了捶腰,叹道:
“可不是嘛,这马车坐得,腰都快颠断了。”
岁长乐连忙上前,小心地扶着她另一边胳膊,笑道:
“奶,乐儿扶您回房躺着,我给您按按腰。”
岁老太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她的手:
“好好好,乐儿真乖!”
岁老汉在一旁看得眼热,也朝岁无忧伸出手,嘿嘿笑道:
“无忧,来扶着爷爷。”
岁无忧被他这模样逗笑,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得嘞,孙女儿扶您老人家。”
岁老太回头瞧见,没好气地给了岁老汉一个白眼:
“多大岁数了,还跟孩子似的。”
岁老汉嘿嘿笑着,也不反驳。
温时宜与岁景行站在一旁,见老两口这般模样,相视一笑,眼底都透着暖意。
“夫君,咱们也回房歇歇吧。”温时宜轻声道。
“好。”岁景行应着,与她并肩往外走。
祥云领着岁家兴一家去了松风院。
行至院中,祥云停下脚步,屈膝一礼:
“大老爷,大夫人,两位少爷!这里便是松风院,您们先歇着。奴婢这便不打扰,先回去了。”
“哦......好好好,多谢祥云姑娘。”
岁家兴脸色涨红,有些手足无措。
“大老爷客气了,奴婢告退!”
祥云抿唇一笑,福了福转身出了松风院。
李梅花此时还有些神情恍惚,抓住岁家兴的手:
“孩爹,我......我是大夫人了?嘻嘻......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