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感觉脑袋越来越沉,视线开始模糊,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手中猛地一凉!
那枚水滴玉佩回来了!而且似乎比刚才更加温润莹透了一丝。
紧接着,前方的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一道略显虚幻却无比清晰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来人身形高挑清瘦,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长须,眼神沉静如水,却深邃得仿佛蕴藏着万里江山与无尽兵戈。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长袍,并非宽大飘逸那种,而是剪裁合体,便于行动,自有一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儒将风范。他并未戴冠,只是简单束发,背后斜背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暗沉,却隐隐有龙吟之声透出。
正是兵仙——韩信!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我们这群狼狈不堪的人,眼神在我们身上的伤口和周围浓郁的死气毒雾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并未多言,他反手,“锃”地一声轻吟,拔出了背后那柄古剑!
剑身并非寒光四射,反而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上面似乎刻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军阵演变般的符文。
只见他随手挽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剑花,并非攻向任何敌人,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划破身前的雾气。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浓得化不开、蕴含着剧毒的死气白雾,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嗤嗤”的轻响,竟快速地向后退缩、消散!以他为中心,硬生生清出了一片方圆十余丈的、干净清爽的“真空”地带!
我们几人顿时觉得胸口一松,那令人窒息作呕的腥甜气息和侵蚀性的毒力瞬间消失!
韩信目光扫过我们,抬手屈指一弹,数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没入我们每人口中。那是一种极其清凉的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沛然生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不仅将残留的毒素化解,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损耗的体力也在快速恢复!
众人又惊又喜,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虽然满心好奇这位宛如天神下凡的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看其气度手段绝非凡俗,又明显是友非敌,都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投去感激的目光。
韩信这才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此地布下的,乃是‘幻阵’、‘困阵’、‘杀阵’三阵合一之局,更辅以阴煞毒瘴,颇为歹毒。困于此阵之人,若心神被幻象所迷,或力竭而亡,其身死后的魂魄并不会归入地府,而是会被阵法抽取,成为周围这些‘阴木’的养料,化作这无边毒瘴的一部分。换言之,死于此地,便是神魂俱灭,永无超生之机。”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变色!神魂俱灭!这幽冥教手段之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跟紧我的步伐,踏准我所踏之位,心神守一,无论见到何种异象,听到何种声音,皆不可理会,更不可擅自行动,乱了阵脚。”韩信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罢,他手持古剑,一步踏出,并非直线,而是斜斜向左前方三步,又忽然后退一步,步伐看似随意,却暗合某种天地至理。
我们不敢怠慢,赶紧互相搀扶着,紧紧跟上,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落脚点,生怕踏错一步。
刚一踏入他走过的路径,周围的景象瞬间大变!
刚才还只是浓雾,此刻却仿佛陷入了无边炼狱!四周鬼哭狼嚎,无数面目狰狞的恶鬼幻影张牙舞爪地扑来,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更有阵亡同伴的身影出现,哀嚎着向我们求救!
“稳住!是幻象!”展昭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悸动。
韩信却仿佛视若无睹,步伐不停,手中古剑偶尔随意一挥,并非斩向幻影,而是点向虚空某处。剑尖过处,那些逼真的幻象便如同泡沫般碎裂消散一空,露出被掩盖的、布满了诡异符文的地面。
路径越来越曲折诡异,时而需要踏着嶙峋的怪石跳跃,时而又要紧贴着一棵散发着恶臭的巨树绕行。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柔软粘稠,仿佛踩在腐烂的尸体上,甚至有时会突然伸出枯骨手臂抓向脚踝!
每走一步都惊心动魄!毒雾虽然被韩信逼退在安全距离外,但阵法本身的杀机开始显现!冷不丁就有淬毒的弩箭从刁钻的角度射出,或者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布满尖刺的深坑!
韩信却总能先知先觉般,或用剑尖精准点碎弩箭,或用步伐巧妙避开陷阱。他仿佛不是在破阵,而是在闲庭信步,整个凶险万分的复合大阵,在他眼中似乎就像一副摊开的棋局,每一步都了然于胸。
最危险的一次,我们途经一片看似平静的水潭。韩信踏着水面上的几块浮萍而过。当我们紧随其后时,那水潭突然沸腾!无数惨白的、肿胀的尸手从中伸出,抓向我们!同时,潭水化作剧毒的黑水,溅射而来!
韩信头也未回,反手一剑插入水中!不见多大动静,但那沸腾的潭水和无数尸手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失,露出干涸的潭底和几具作为阵眼的焦黑骸骨。
我们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湿透了衣背。
就这样,跟着韩信在这片死亡迷宫中穿梭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一炷香,或许有几个时辰。终于,他一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
浓雾、毒瘴、幻象、杀机……全部消失不见!
我们竟然站在了后山的边缘,清冷的月光洒下,远远还能看到山下那个诡异村庄的轮廓!
我们……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韩信缓缓还剑入鞘,白衣在月下纤尘不染,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我手中那枚水滴玉佩上,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此间事了,好自为之。”
说罢,不等我们回应,他的身影便如同来时一般,缓缓变淡,消散在了月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恍如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