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介笑了笑。
不是平常那种温和的、带着恰到好处距离感的笑容。
这个笑容很浅，浅得像水面上一闪而过的月光，但眼睛深处有种小兰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近乎温柔的歉意。
“兰。”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然后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
银色的表盘，黑色的表带，造型简洁得像儿童玩具。
但当远介把它托在掌心，递到小兰面前时，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种冷硬的金属光泽——那不是玩具该有的质感。
“这个，”远介说，“叫麻醉手表。”
小兰愣住了。
柯南【新一】的那个手表！？？上次在伊豆-富泽家见过，原来是麻醉！？？
等等，麻醉，沉睡的爸爸！？？
她的目光在手表和远介的脸之间来回移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麻醉手表？为什么要在抓怪盗基德的时候用........柯南的麻醉手表？这就是，远介君说的，抓捕怪盗基德的作战！？？
“过会抓捕怪盗基德的时候，”远介的声音还在继续，平稳、清晰，每个字都像经过精确测量，“我需要你，将麻醉针射到柯南身上。”
时间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闪光灯的咔嚓声、警察的呼喊声、记者的话筒碰撞声——都在这一瞬间退潮般远去。小兰的世界里只剩下远介掌心的那块表，和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射到柯南身上。
麻醉针。
射到柯南身上。
她的呼吸卡在喉咙里。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表，盯着表盘侧面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旋钮。
原来.......竟是这样，蝴蝶结，麻醉小手表！柯南，新一........
新一、你可真会玩啊！
“很简单。”远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伸出手，握住小兰的手腕。他的手指很凉，凉得小兰打了个颤。“来，我教你。”
他引导着她的手指，触碰到表侧面的旋钮。“顺时针转半圈，是瞄准镜弹出。”
旋钮转动时发出细微的机械咬合声，表盘上方弹出一个微型瞄准镜。“逆时针转到底，是发射。”
他的指尖压着她的指尖，轻轻往回带。“射程大约三米，有效时间三十分钟。记住，要瞄准脖子或者大腿，那里血管丰富，起效最快。”
他的讲解冷静、专业，像在教授某种医疗器械的使用方法。
小兰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脸。
她的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在尖叫，但最终冲出口的，却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话:“远介君。”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但每个字都带着一种冰冷的、颤抖的质地。
“这个手表，”她说，“是柯南的。”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介；眼眶红了。不是要哭的红，是某种情绪在眼底堆积、压缩、最终烧灼出的红。
她的眼神死死锁住他，瞳孔深处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询问——不，不是询问，是求证。
是在悬崖边缘抓住最后一根藤蔓，拼命想要确认脚下究竟是实地还是深渊。
那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
远介君，你知道。
你知道这块手表是谁的。
你知道柯南总是戴着它。
你知道他会在.......
你知道——
你知道柯南的秘密。
你知道柯南，就是新一。
你，知道吗？？？
空气凝固了。
远介看着小兰的眼睛，看着那里面翻涌的恐惧、期待、愤怒、祈求——所有情绪搅在一起，烧成一种近乎透明的火焰。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重，重得像把整个大堂的重量都吸了进去。
然后他伸出手，揽住小兰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小兰拉进怀里。
不是温柔的拥抱，不是安慰的轻抚。是一种近乎粗暴的、用力的拥抱。小兰撞进他胸口时闷哼了一声，远介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把她整张脸都埋进自己的西装布料里。
太近了。
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小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捶打，像只被困住的鸟；远介的心跳则沉而重，一下，又一下，像深水下的暗流。
他的西装上有淡淡的咖啡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夜晚的凉意。
小兰的脸贴在他的衬衫上，能感觉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和他胸腔里传来的、与她同样剧烈的震动。
她没有挣扎。
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挣扎。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太用力，太不像远介平时的样子。
那个永远温和、永远得体、永远在意自己的远介君，此刻正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力度抱着她，仿佛松开手，她就会碎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分钟——远介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这些事，”他说，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变成一种沙哑的耳语，“以后再聊。”
他的手臂收紧了一瞬，然后又松开。小兰抬起头，看见他的脸。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睛深处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不是歉意，不是愧疚，是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情绪。
“现在，我们要做的，”远介说，“是抓住怪盗基德。”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样东西。
两副微型无线耳机，纯黑色，小到几乎能完全藏进耳廓里。
他拿起其中一副，动作轻柔地戴在小兰的左耳上。
冰凉的塑胶触感让她微微一颤。“过会无论如何，”远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这个耳机摘下来。明白吗？”
他的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小兰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想问这个耳机是什么，想问他，抓捕怪盗基德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所有问题都卡在喉咙里。最后，她只是点了点头。
“明白。”
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那种属于小兰灵魂深处的坚韧、在关键时刻总能压住一切情绪波动的平静再度浮现。
远介似乎松了口气。他转向园子——园子还背对着他们，幻想着今晚关于怪盗基德的大作战.......
“园子。”
园子猛地转身，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嬉闹表情。她看看小兰耳边的耳机，又看看远介手里的另一副，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这个耳机，”远介把另一副递给她：“戴上。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摘。”
园子接过耳机，动作麻利地塞进耳朵，然后大手一挥:“放心！就算基德SAmA亲自来撩我，我也绝对不摘！”
远介似乎笑了笑，但那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掏出手机，快速输入了一条信息，按下发送。
屏幕上的收件人显示着“水无怜奈”。
信息内容只有8个字:“起飞，目标地点前进。”
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的瞬间，远介按灭了屏幕。他抬起头，看向电梯间的方向——那六部电梯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恢复了正常，数字在一层层跳动。
“走吧。”他说。
三人走向电梯。远介按下上行键，最中间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走进去，电梯门合拢，将大堂里所有的混乱、灯光、人声都关在了外面。
轿厢里很安静，只有机械运转的低鸣。楼层数字开始跳动:2、3、4……
小兰站在角落，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右腕——那里还残留着远介手指的凉意，和那块麻醉手表冰冷的触感。
她抬起头，从电梯镜面的反光里看着远介的侧脸。
他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但小兰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放在西装口袋里，手指在轻轻敲击着什么——不是随意的敲击，是有节奏的、像在发送摩斯密码一样的敲击。
电梯继续上升。
20层、30层、40层……
小兰耳中的微型耳机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耳道深处响起:“高度350米，风速每秒8米，能见度良好。预计2分钟后抵达预定空域。”
是个女人的声音。冷静，专业，毫无感情。
小兰的呼吸停了一拍。
女的！？？她猛地看向远介！！！
但远介依然盯着楼层数字，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电梯还在上升。
60层、70层、78层……
“叮。”
79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远介率先走出去，园子紧随其后。小兰最后踏出电梯，在门合拢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轿厢里闪烁的楼层指示灯——
数字正从79跳向80。
楼顶。
他们要去的地方。
也是柯南正在爬向的地方。
耳机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一些:“已抵达预定空域。视野内确认目标建筑。远介先生，请指示。”
远介的脚步停在了通往楼顶的最后一道防火门前。他回过头，看了小兰一眼。
那眼神很深，深得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然后他推开了门。
楼顶呼啸的风声瞬间灌满了整个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