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刻意营造出的、刚刚被惊醒般的茫然。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那个她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用变声器模拟出的、属于工藤新一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和关切:“嗨!兰!好久不见!”
小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强行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和翻涌的酸楚,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混合着惊讶与难以置信的语气,惊呼道:“新一!??真的是你吗?”
要不怎么说女人是天生的演技派呢?
她将自己的恐慌、无助、以及对真相的知晓,全都完美地隐藏在了这声“惊喜”的呼唤之下。
电话那头的柯南,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沉浸在自己“守护者”的角色里。
柯南(伪装的新一)继续用那种故作沉稳的语调说道:“事情我都听阿笠博士说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好吗?”
这句看似关切的问候,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小兰内心积压已久的情感闸门。
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苍白的脸;
父亲紧锁的眉头和眼中深藏的愧疚与愤怒;
阿笠博士惊魂未定的叙述;
目暮警官那体贴的,自然的强装镇定的安抚,与对自己隐瞒父亲当年对母亲开枪事件的善意......
还有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名叫村上丈的逃犯,像一条毒蛇,对着她和她的家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致命的袭击……
所有的恐惧、委屈、压力、以及对自身和亲人安危的深深担忧,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明知道电话那头就是那个让她等待、让她担忧、此刻还在欺骗她的青梅竹马.........
明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他另一个“不得已”的谎言,她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喊了出来:“这些……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打断了他可能准备好的、关于案件的分析,“你……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回来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害怕……”
这是她最真实、最脆弱的恳求。
哪怕他只是回来一天,哪怕只是让她看一眼,确认他是安全的,或许都能给她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被她自己在内心嘲讽为“标准答案”的回应:
柯南(新一):“很抱歉!兰,我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非常重要,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去。”
“……”
小兰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脸上努力维持的表情,在黑暗中一点点垮塌,最终,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崩溃与绝望的、自嘲般的笑容。
“是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失落。
柯南(新一)似乎试图安慰她,语气轻松了些:“你也不要这么闷闷不乐的嘛!整件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博士详细说过了,放心,我要是想出办法,或者有什么发现,一定会立刻打电话给你的!”
他的安慰,在此刻的小兰听来,是如此的空洞和苍白。
她想起了那些纠缠她许久的噩梦,梦中母亲胸口绽开的血花;
想起了今天在车上,白鸟警官被柯南逼问到无意、却如同惊雷般在她心中炸响的事实: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开过枪.......
更想起了母亲腿上那道她小时候不懂、如今却隐约猜到来源的旧伤疤痕……
无数的线索、暗示、以及长期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交织、发酵,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与混乱之中。
她一直视为英雄、视为依靠的父亲,竟然曾对母亲开枪?
而她一直信任、等待的青梅竹马,此刻也在用谎言构筑着所谓的“保护”?
这个世界,仿佛一瞬间充满了谎言与背叛。
她带着一丝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父亲行为的恨意,以及对这种“保护”方式的疲惫,声音颤抖地、几乎是质问道:“新一……要是你……你会开枪吗?”
她不等他回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倾诉积压了十年的委屈与困惑:“我到现在才知道……妈妈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离开爸爸了……”
电话那头的柯南(新一)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他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种试图分析案情的语气说道:“原来……叔叔当时开枪打的,是你的母亲……”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小兰心中对新一或许还抱有的、最后一丝“他可能不一样”的幻想。
他明明听到了! 在车里,白鸟警官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此刻,却还在伪装,还在用这种置身事外的、侦探式的口吻来“分析”!
小兰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她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荒诞的谎言。父亲的枪声,新一的伪装,母亲的隐忍……所有她曾经坚信不疑的东西,都在崩塌。
她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寻求最后一丝慰藉的心情,饶有深意地、却又无比脆弱地说道:“就算再有自信……也不该开枪啊……”
这句话,既是在说父亲,又何尝不是在暗指新一对自己【柯南】身份的过度“自信”与隐瞒?
“我以后……没有办法再相信我爸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最亲近之人伤害后的痛苦与茫然。
然后,她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她等待了那么久的人身上,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向他寻求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假的也好:“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她眼中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真的,已经快要崩溃了。她需要一个承诺,一个保证,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来支撑她继续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不会背叛的“绝对”。
然而,她等来的,依旧是那个她早已预料到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属于侦探的“理性”回答:
柯南(新一):“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小兰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的心,一点点地、无可挽回地沉了下去,沉入了一片冰冷、黑暗、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试图用哲理来安抚她:“不过,就算当年叔叔对阿姨开枪是事实,但是这也不一定就等于真实啊!懂吗?事实和真相,有时候是两回事。”
小兰茫然地听着,只觉得这些哲理、大道理遥远而模糊,根本无法触及她此刻碎裂的内心。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和绝望。
柯南(新一)似乎也意识到了话题的沉重和无法在电话里说清,他匆匆结束了通话:“总而言之,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后续我想到办法再联系你,打起精神来!小兰,再见!”
“等一下!新一!新一!”
小兰急切地呼唤着,但听筒里只传来了冰冷的、规律的忙音。
“嘟…嘟…嘟…”
她缓缓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放下了电话。
听筒与底座接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却如同丧钟般沉重的“咔哒”声。
事务所内,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