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既下,风云骤紧。然而,大战之前,庙算为先。冰井宫的侧殿里,灯火通明,常常彻夜不熄。巨大的北疆舆图高悬在中央,将整个北疆的山川地貌、城池关隘都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刘备站在舆图前,他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他的身旁,荀彧、郭嘉、贾诩等核心谋臣们或站或坐,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凝重的神色。而奉命参与军议的张方,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也紧紧地落在舆图上。
尽管这是一场战前的推演,但气氛却与寻常的战前会议大不相同。这里没有那种充满扩张欲望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而凝重的氛围。每个人都深知这场战争的重要性和艰难程度,所以在讨论战略时,都格外谨慎。
荀彧手持户部与司农寺联合呈送的奏报,眉头紧锁,率先定下了此次军议的基调:“陛下,诸公,北伐之事,虽势在必行,然需明确定位,量力而行。” 他展开奏报,声音清晰而沉稳,“胡汉互迁、度田检籍二令的实行以及今岁兴建港口、安抚朝鲜四郡,府库支出浩大。加之南方刘璋、刘表、袁术,此三患未平,犹如卧榻之侧伏有猛虎,朝廷需预留大量钱粮兵甲以作防范。故而,此次北伐,绝非倾国之力犁庭扫穴之时。”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地图上轲比能的势力范围:“国库钱粮,仅能支撑一场旨在速战速决、目标有限的战事。若战线迁延,或意图一举荡平整个鲜卑,则国力难以为继,更恐南方生变,致使我朝陷入两面受敌之危局。”
郭嘉闻言,点头接口,眼中锐光收敛,代之以精准的算计:“文若公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故此战首要目标,非是覆灭鲜卑全族——此非其时也。我们的目标,应锁定为击杀轲比能本人,摧毁其一手建立的权威与统治核心!”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轲比能王庭的位置,“只要轲比能一死,其以武力和权谋强行捏合起来的部落联盟,必顷刻间分崩离析,重现昔日一盘散沙之局。届时,鲜卑各部自顾不暇,至少可为我朝赢得十年以上的北疆安定。此乃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略缓冲之上策。”
贾诩耷拉着眼皮,声音低沉却直指关键:“既然如此,一切策略,皆需围绕‘斩首’与‘速决’展开。离间之计,需更加精准,务求在关键时刻,能令轲比能众叛亲离,或使其指挥失灵。进军路线,需直插其心脏,避实击虚。东西两路大军,需约定确切时间,形成夹击之势,逼迫轲比能寻求决战,而非与我等进行漫长的草原追逐。”
张方站在一旁,凝神静听。他久在边关,深知彻底消灭鲜卑绝非易事,此刻听到几位谋主基于全局的审慎分析,心中原有的激进想法也随之沉淀下来,更加明白了此战的限度和精髓所在。
刘备静静听着众人的分析与建议,目光深邃。他深知,作为帝王,不仅要看到战场上的胜负,更要权衡整个帝国的安危。他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决断,为此次北伐定下了最终的基调:
“诸公之见,深合朕心。此战,不为拓土,不为灭族,只为解除轲比能此燃眉之患!”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勐地一划,“目标唯一:击杀轲比能,摧毁其王庭!令鲜卑重归散沙之态!”
他看向郭嘉与贾诩:“离间分化之策,便依二位之计,由文和总揽,务求在决战之时,发挥关键作用。”
接着看向荀彧:“文若,后勤保障,朕委任于你。按速战速决之标准调配粮草,以两月为限,务必精准,不容有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张方身上,带着期许与不容置疑的命令:“方儿,你为先锋,更要明白此战精髓。你的任务,不仅是撕开缺口,更要像猎鹰一样,死死盯住轲比能的动向!为后续主力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此战,贵在神速,重在斩首!”
“臣,领旨!必不辱命!” 张方抱拳躬身,声音坚定。他清楚地感受到,此次北伐的担子,因目标的聚焦而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
“都去准备吧。” 刘备挥了挥手,目光再次投向北疆舆图,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锁定了那个枭雄的身影,“待秋高马肥,便是我大汉利剑出鞘,直取敌酋之时!朕要的,是轲比能的首级,是北疆十年的太平!”
众人肃然领命,退出殿外。此番庙算,没有好大喜功的喧嚣,只有基于现实困境的冷静谋划和精准打击的决心。帝国的战争机器,将为了一个明确而有限的目标,开始高效而冷酷地运转。所有的谋略、所有的兵锋,都将汇聚于一点——轲比能。此战,只为驱虎狼,而非占山林,一切只为在那纷乱的棋局中,为南方的最终平定,赢得宝贵的时间与稳定的后方。